第 168 章(1 / 2)

周王府前殿尚未修好, 後殿又有女眷, 就把楊大人暫時安排在了花園小樓裡。那座小樓雖然不像正殿那樣大修大改, 但因周王暫住其中, 為了他住的方便, 宋時裝修正殿時就叫人順便在樓裡裝了套上下水。

在現代人的眼光裡, 哪怕有紅漆雕花,矜貴到跟慈禧的一樣鋪著香灰的官房;哪怕洗手時有人用金盆跪著端到麵前;洗澡時有多少宮女伺候,能隨時加熱水, 也不如一個現代衛浴室。

加個帶鏡子的洗手池、一個衝水馬桶、一個淋浴器, 幸福指數能提高好多。

洗手池旁還擱著半透明的鴨蛋形熱製皂, 能徹底潔淨手上油汙,再用流水衝洗,洗得更徹底、更乾淨。

楊大人衝乾淨手, 拿毛巾擦了擦,歎道:“早聽說宋大人的令尊修府衙時愛在屋裡修水道, 上下水俱通,他做兒子的竟也是一樣的愛好。不過有這水喉果然方便, 水竟還溫溫熱熱的,難不成是你們現提了熱水上去?”

派來服侍他的小內侍應道:“這倒不是,宋大人使人在屋後裝了個二層高的水塔, 塔上的水箱是個敞口的, 如今正是夏日, 白日裡水曬得久了自是溫熱,洗手洗臉都可不必另打熱水了。”

那淋浴和浴缸又接到旁邊隔出的一個灶間上裝的水箱裡, 灶裡燒好熱水倒進水箱,隔壁就能舒舒服服地放水沐浴。

楊榮就是福建人,對宋時這福建考出來的狀元也算有半個鄉裡之誼,對他也曾多有關注。老家建安的親友更對宋時百般推崇,家中也裝了他們父子任上弄的“自來水”,是以他用上這水時倒也不像彆人初用的那麼新奇。

不過他曾聽說京裡有人學著裝了宋家這種自來水,冬日裡水管被凍破,水喉擰不出水,破處卻冒得到處都是水,是以不曾裝過。漢中雖然地氣溫暖,可也要過冬,總比不得廣西、福建那等冬日不結冰的地方,他給王府裝自來水,就不怕到冬天水管結冰,不能使用麼?

還是說宋大人那管子有什麼特異處,能應對寒冬?

他不禁有幾分好奇,叫人帶他去看水塔。

說是水塔,其實隻是樓後一個高高的木架子上架了個陶水缸,陶管從缸下緣伸出,穿進牆裡。水箱上方緣著屋沿伸出個橫杆,下頭有麻繩吊著兩個圓形的滾輪,輪下方吊著個水桶,另一端的繩子係在木架上。

給他引路的內侍便指著繩子說:“大人請看,這繩子就是提水用的。平日倒水時就把繩子解開,從井裡提來水倒進這桶裡。桶口這裡也穿了條繩子,水桶升上去後拉一下這繩子,水就流進這水缸裡了。”

用這個滑輪比桔槔省力,也省地方,年小的內侍都能拉動滿滿一桶水。

楊大人不曾見過滑輪組,聽他說得這麼好,倒有心試試,便叫他解下繩子,打些水過來試試。

內侍滿口答應:“花園西北角就有水井,大人稍待,小的就去取水。”

其實這小樓前就有防火的水缸,那小太監卻不從這缸裡舀水,而是要到園子角落的井裡取水。

那口井的井台是完全封死的,是以楊榮初進園子時竟沒發現它是口井。井台石麵上豎著個黑沉沉的、鐵鑄的圓頂柱子,前麵伸出一個短管、後麵有個長把手。那小內侍過去喊了兩句,便有看園子的人提著桶到那東西前,握著長把手一壓,一股水流便從中湧出。

楊榮心中猛地一動,大步走到井前,叫那管事先讓開,自己試著壓了一下。

居然十分輕鬆。

他以為這生鐵鑄的東西要費多大力氣才能壓上水來,卻不料以他的身體,隻用兩三分力氣便能輕易將把手壓到底。壓得快些,水流便一股接一股地噴湧出來,如山間清泉一般,很快便盛滿了一個水桶。

他拿舀子舀起來嘗嘗,竟純是甘甜的井水味道,沒有絲毫鐵腥味。

一個鐵疙瘩做的壓水器具,壓出的水竟不沾鐵腥味,這是如何做的?

這念頭在他腦中轉了一瞬,很快又被更要緊的念頭覆住——若這壓出來的水不是倒進桶裡,而是直接在下方挖一道水渠引水到田間,豈不可以省卻許多澆地的力氣?

西北邊陲少有河溪水渠之類,軍屯的土地多半也是要打井水澆地,軍中要用鐵鑄一個壓水器具又不似民間百姓那麼費力,回頭叫人多打些這種鐵水具給各地軍屯裝上,豈不也有利屯墾?

他這些日子為著邊軍抓壯丁的事日夜操心,看見水井直接便想到灌溉,想到灌溉更想趕緊見見弄出這壓水器械的宋知府,仔細問問他是如何做出這東西的。

桓淩這禦史與宋知府其實不相統屬,連周王也是鎮撫軍事來的,無事不能插手地方政務,可他這陝西巡撫卻是專管本省軍政兩項,叫知府來問政正是職分內的事。

宋大人在調著花樣找理由到周王府蹭吃蹭住了一個月之後,終於可以不用編任何理由,大搖大擺地進王府了。

他聽到上官傳喚之後,半點沒有尋常做地方官的見天使時的激動和緊張,大袖一揮,將這份喜悅傳遞給了同衙的幾位下屬:“今晚本官不能回來開會了,趙兄代我主持一天會議,有什麼問題明日再報與我知。”

趙同知臉上每條皺紋裡都醞釀著欣喜的笑意,拱手應道:“大人隻管放心過去,咱們府裡今日又沒有什麼人命要案、水旱災荒的大事,下官自然都處理得來。”

雖然沒有送瘟神那麼露骨,也和他前世旅行社員工聽說領導要出門的神色十分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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