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1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12713 字 9個月前

二十多天後, 北地境外百裡的一座小城裡。

曹玉林黑衣颯颯,穿過狹窄的街道,拐入一間拱門圓頂的客舍。

最裡麵的客房門口守著兩個身著便服的護衛,她走過去, 護衛便當即打開門讓她進去, 又將門合上。

“嫂嫂, ”曹玉林從懷裡掏出一疊飛錢, 遞給房中的人:“這是剩下的。”

棲遲身上穿著月白的圓領袍,站在拱形的花窗前,接在手裡點了點:“竟還有這麼多沒花完。”

曹玉林不解:“嫂嫂到底有什麼用意?我們時間已然不多了,為何隻每日叫我去那商號家的店裡花錢?”

儘管她們一路上沒有半點耽擱,也花了大半月才到達這裡,又待了數日,眼看著這許多天就過去了,除了花錢疏通了一下當地管事,暫且保著商隊的人和貨, 其餘便再無動作了。

棲遲隻是給了她一筆錢,讓她每日去作對的那家商號家去花銷,倒好似要叫他們多賺些錢似的。

“我隻是想探探這家商號的底罷了,”棲遲抬眼看她:“你花銷時,可有見到他們家的鋪子有何不尋常之處?”

曹玉林想了想:“沒有, 隻是平常做生意罷了。”

棲遲問:“對其他往來商戶如何?”

曹玉林說:“也是如常。”

棲遲心說:難道就隻是奔著她這家來作對?

她又問:“他們家在這城中有多少家鋪子?”

“十來家。”

棲遲看了一眼手裡的飛錢, 不免好笑, 原先聽曹玉林說這家也是家大商號, 還帶了些謹慎。

可這數日下來,不過十來家店鋪,也並非是什麼銷金窟,可見財勢遠不及她想象的那般足。

她故意問:“那你覺得是商隊家的商號大,還是這一家大?”

曹玉林想了想:“料想是商隊家的吧,這一路下來,也看見了不少魚形商號家的鋪麵了。”

“聽你這麼說我便覺得好辦多了。”棲遲理一下衣袍,係上披風,拿了桌上的帷帽,說:“走一趟吧。”

曹玉林見她終於有了動作,立即跟她出門。

到了門外,棲遲停了一下,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了門邊的護衛。

護衛接了,匆匆出去遞送。

“可是嫂嫂報平安的信?”

她的臉隔著帽紗看不分明,語氣裡卻是有些淡淡的笑意:“是,晚了好幾日。”

曹玉林跟著她的腳步,邊走邊道:“這一路下來,嫂嫂以往的神采好似又回來了。”

棲遲隨口問一句:“是麼?”

“是。”

自那晚荒廟裡一宿之後,曹玉林便察覺了,以往那個嬌滴滴卻眉眼含笑的嫂嫂又回來了。

出了客舍,門口一隊護衛守著一輛小頂馬車等候著。

棲遲登上後,回頭朝曹玉林招一下手,示意她一並上來。

曹玉林跟上去,發現車中堆著一隻一隻的匣子,多看了兩眼:“我還道嫂嫂是按兵不動,原來是早準備好了。”

棲遲坐下後,取了一紙文書在手中,翻看了一遍,收起來,對她說:“我得感謝你,都虧有你相助,否則難以進展如此順利。”

“嫂嫂何須如此客氣,便是除去三哥這一層,我與嫂嫂也不該如此生分。”

曹玉林總是一板一眼的,可也因如此,說話便給人感覺分外真誠。

棲遲撩開麵紗,衝著她笑起來:“那我以後就喚你阿嬋如何?”

曹玉林木訥地看過來:“嫂嫂為何會知道這個名字?”

“你說我還能從何得知?”棲遲反問,眼神有些揶揄。

羅小義說過曹玉林是由胡人養大的,有個胡名叫玉林嬋,隻因這名字太過秀氣,與她本人英姿颯爽的模樣反差太大了,棲遲才會記得這般清楚。

曹玉林會意,麵無表情:“是了,定然是羅小義說的。”

棲遲看了看她臉,怕戳到她不快,說:“我不過玩笑罷了,並非有意打聽什麼,你莫放在心上。”

曹玉林端坐著,兩手交握:“嫂嫂不必如此顧忌,我與他的事也沒什麼不好說的,無非就是曾與他相好過一場罷了。”

棲遲一怔:“什麼?”

曹玉林看看她,說:“我與羅小義相好過,又分開了,就這麼回事。”

棲遲著實沒有想到,看之前情形,她還以為是羅小義一廂情願,沒料到竟然還有過這樣的往事。

“那為何要分開?”她問。

曹玉林平靜地搖一下頭:“不是一路人罷了。”

她掀簾朝外說了聲“上路”,又回頭對棲遲說:“嫂嫂以後就喚我阿嬋好了。”

……

這座小城名叫古葉城。

與北地不同,隨處可見拱門穹頂的房屋。

石頭鋪成的街道又直又窄,梳著小辮的幼童歡笑著跑過,兩邊的胡人小販直接在地上鋪一塊氈毯就兜售各種東西。

各色的人往來穿梭,穿著五顏六色的胡衣,說著各種話語。

街道正中,一家兩層高的酒肆,門前挑著胡語寫就的招牌。

馬車停下,曹玉林先下來,再掀了簾子。

棲遲走出來,抬頭,隔著帽紗看了一眼酒肆大門:“就是這裡?”

曹玉林點頭:“不錯。”

那家與她作對的商號最大的店麵就是這家,曹玉林早已打聽清楚,他們的東家就在這裡。

棲遲走了進去。

就算是白日,酒肆裡也鬨哄哄的。

臨門一張橫櫃,站著酒肆裡的夥計,見到一群隨從簇擁著兩人進來,皆是中原麵孔,忙上前笑臉迎客,說一口生硬的漢話。

曹玉林說:“叫你們東家出來,便說還錢的來了。”

夥計似是早等著的,一聽這話,麻溜地請他們上樓去。

棲遲走上去,樓上是一間一間被分開的小隔間,招待貴客用的,算得上安靜。

夥計挑開拱形的門上垂著的珠簾,請他們進去。

裡麵正中擺著一張方桌,桌後坐著個胡人漢子,布巾裹著卷曲的頭發,一臉絡腮胡,有一隻眼睛翻白,似乎是天生獨眼,正在喝酒吃菜,身後站著好幾個五大三粗的隨從。

夥計用胡語喚了他一句,這一句棲遲聽得懂,過往經商時與胡商打交道時聽過許多次,是東家的意思。

她看一眼曹玉林,曹玉林衝她點頭。

所以這就是那個與她作對的人了。

那獨眼漢子看了一眼當先進來的棲遲,放下手裡的銀質酒杯,上下打量她,用漢話問:“怎麼貴號東家就是你這麼個女人?”

棲遲雖然身著男裝,但隻是為了行走方便,身段是遮掩不住的,任誰也能看出她是個女人。

她隔著帽紗看對方兩眼,軟言軟語地道:“東家是我夫家,奈何出了這事,叫他急得臥病在榻,無法前來,隻好由我代替了。”

這一番說辭是早就在車上與曹玉林說好的,她故意將語氣擺的低軟可憐。

獨眼笑一聲:“你們就是再可憐,我也不能不要我的錢,此事你們必然要給我一個交代,否則貨彆想帶走。”

棲遲歎口氣:“既然如此,這樁買賣也做不成了,那便按照你說的,退掉買賣,翻倍補償吧。”

獨眼跟左右隨從打了個眼色,看著她:“你這話是真的?”

棲遲朝身後看一眼,幾個護衛捧著車裡備好的匣子走了進來,放在桌前空地上。

曹玉林彎腰,打開一隻,裡麵不是飛錢,而是明晃晃的真金白銀。

這樣的盒子放了快有一排,獨眼掃了一眼,笑得絡腮胡一抖:“早知你們如此爽快,我也犯不著告去管事那裡了。”

他擺一下手,叫身後隨從過來拿錢。

棲遲豎手阻止:“錢給了你,我的人和貨要如何是好,你我得立下文書,免得去管事處贖人時,空口無憑。”

獨眼想了想,又看了一眼那排匣子,手拍一下桌:“好,立文書吧。”

棲遲從袖中取出文書來:“我一介女流,不懂經商,心急如焚的,也不知寫得對不對,不如請你幫我看一看,不然回去後無法向夫家交代,我便難辭其咎了。”

獨眼是想自己立文書的,見她立好了本還想推卻,卻見她是這麼一幅模樣,料想也就是個深閨宅院裡的女人,咧著嘴笑:“那我便瞧瞧好了。”

曹玉林接了那文書,送到他跟前。

獨眼拿在手裡看了一遍,又看一遍,這裡麵明顯有個紕漏,他原先提出的是補償翻倍,這裡麵竟然寫了兩個翻倍。

這一個筆誤,卻又是要翻上一番了。

他將那文書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看出其他問題,也故意不說這紕漏,在桌上一按:“可行。”

棲遲說:“那便就此定下了。”

獨眼叫人取了紅泥來,往文書上按了指印,便叫隨從去取匣子。

曹玉林把文書拿過來,送到棲遲手中。

隨即便聽到一聲怒喝:“你們敢耍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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