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廷那根手指點了點,看她的眼神沉如點漆。
“不夠?”她眼一動:“那加十個。”
“不是不夠,”他糾正:“是多了。”
棲遲卻也無所謂:“多就多吧,人多好辦事。”
“還有好幾個州,每州都二十名大夫?”
“嗯,還要有上好的藥材。”
伏廷這回連眼角都彎了一下,卻也是習慣了,她向來如此豪氣。
棲遲眼在他身上一勾,輕語一句:“你答應讓我花的。”
他頷首:“我沒說不讓。”
“那下一州吧。”她見縫插針地催促。
伏廷隻好接著往下說。
……
站在一邊看了半天的羅小義總算明白了,他三哥和嫂嫂在地圖前你一言我一語的,這是在處理各州瘟疫病患的事啊。
一旁的曹玉林也在看著,他為避免尷尬,嘿嘿笑著,小聲說了句:“嫂嫂可真是三哥的賢內助。”
曹玉林轉頭看他一眼:“我早說了嫂嫂和三哥是頂般配的。”
羅小義附和著,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麼,再看那頭,見伏廷與棲遲站在一處時不時交談思索,忽然都覺得他三哥如今口舌都比他利索多了,有點想歎息。
直至幽陵,邊境一共中招了六州,都是需要重兵防範的要地。
棲遲手指點在最後一處的幽陵。
最後定下來,這次除去要給這幾州派大夫過去,還要在那裡建上幾間醫舍,用她的話說,是以備不時之需,順便也是擴一下她的鋪子。
伏廷沒多問,多問了就有給她行方便之門的架勢了。
棲遲定好了,想起什麼,看著伏廷說:“這事還得守著風聲才對。”
伏廷嗯一聲。
事發時就鎖了消息,免得引來恐慌,讓突厥有可趁之機。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大張旗鼓了。”她看著他:“得找個理由。”
伏廷問:“你的理由是什麼?”
棲遲笑了笑:“大都護夫人有孕在身,身體不好,多招些大夫來北地看看,倒也說得過去的。”
他故意問:“不怕被說嬌縱?”
“那就說好了。”她問:“你覺得如何?”
伏廷很乾脆:“就這麼說吧。”其實與他想到了一處,剛才那一問還是逗她的。
都安排好了,棲遲朝外喚一聲秋霜。
秋霜進門,就見她已坐回榻上,那裡擺著一方小案,上麵早已擺好紙筆。
她拿了筆,心裡草草算了一通,在紙上寫了個數目,拿了遞過去:“按我吩咐好的去辦吧。”
秋霜雙手捧住,看一眼那張紙上的數目,又是一個龐大的數目,心裡吃驚,也不敢多言,捧著趕緊出門去了。
曹玉林站得離門不遠,瞥到了紙上的字,眼神很震驚,再看棲遲,目光都不太一樣了。
羅小義自是注意到她這點神情了,料想她還不知道嫂嫂那個藏著的身份,否則就會跟他一樣見怪不怪了。
剛想到這兒,伏廷走了過來,看他一眼:“出來。”
羅小義忙跟他出去。
出了門,伏廷下了走廊,一直走到一叢花木旁才停下,開口說:“剛才的安排你已聽見了,選調軍中經曆過瘟疫的老兵前往邊境各州。”
羅小義明白得很,這是要叫不怕感染的去協同那些大夫醫治病患。
“放心吧三哥,我即刻就去辦。”說著就要走。
伏廷扯住他衣領拽回來:“還有。”
羅小義又站定。
“一個月內絕了這瘟疫。”他臉色漸沉:“下令邊境各州都督屆時入瀚海府來見我。”
羅小義不明所以:“三哥叫他們來做什麼?”
伏廷冷著兩眼,沉聲說:“備戰。”
羅小義一愣,繼而就明白了:“三哥是覺得突厥要下手了?”
“遲早的。”伏廷在他眼前走動兩步,與先前在書房裡不同,軍服凜凜,一身驍勇悍氣:“讓他們來,老子擦好刀等著!”
原本為了北地民生,不該輕言兵戈,但是他們這回犯禁了。
先是棲遲,後是孩子。
他沒什麼好說的,想打就打,又有何懼。
※
羅小義領了命令去後,伏廷回到書房,便又如無事一般,收斂了氣勢。
書房裡隻剩了棲遲和曹玉林,二人還在地圖前站著說話,見到他進來,曹玉林便抱了個拳要告辭。
棲遲叫新露去伺候,想她這趟忽然遠道而歸,怕是還沒用飯。
新露從門口過來,請著曹玉林離去了。
伏廷走過去,看了眼她身旁的地圖。
這次完全順著她的意,她想怎麼安排便怎麼安排,他派人手來配合。
他不禁問一句:“舒坦了?”
棲遲回得很謙遜:“尚可。”
他想著她那一大筆支出,竟還是尚可,嘴角提了提:“你已然多花了。”
棲遲想了想,故意說:“我本也不想的,可忽的覺著腹中動了一下,似是在提醒我遭受的不公,我便要出口氣了。”
說到此處,她一手撫上小腹。
伏廷腳一動,人已欺近,左手攬她,右手跟著摸到她腹上:“真的動了?”
當然沒有,還沒到時候呢。棲遲胡謅的罷了,被他這麼一問,反而不好意思說實話了。
他手貼在她腹上,隔著衣裳都能感覺到手心裡的溫熱,頸邊是更重的溫熱,那是他的呼吸。
伏廷也沒追問,低了頭,軍服的衣領蹭在她頸邊:“方才你們在看什麼?”
棲遲耳廓發麻,伸手指了一下地圖:“阿嬋說這一大片地帶都是你打下來的。”
“嗯。”他眼落在她雪白頸邊,往下是隱約可見的胸口,隨口應了一聲。
她頸邊很癢,想要轉移注意力,找了個問題,指了一下邊界線:“為何不往前打了?”
他終於掃了一眼:“那裡沒人。”
其實他沒那麼好戰。
棲遲沒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