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醫院騎士團騎士,而且從他的裝備來看,他在騎士中也屬於中等地位往上了,畢竟普通步兵可是穿不起昂貴的鎖子甲。
青年騎士有些緊張地踏上甲板,看了看眼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勞倫斯,扶劍鞠躬道:
“波拿巴閣下,奉大團長之命,特來邀請您與您的隨從一同前往馬諾埃爾堡會麵。”
馬諾埃爾堡,這座巴洛克風格的、兼具功能與美學的堡壘坐落於馬耳他的姊妹島——科米諾島上,與瓦萊塔港隔海相望,由於環境清幽,不受到港口吵鬨的影響而受到大團長的青睞,率領騎士團常駐於此。
勞倫斯簡單地吩咐了船上的事務,命令所有的船長與士兵們都繼續在船上候命,之後便帶著格羅索、塞律裡埃,以及少數作為護衛的國防軍士兵隨這位騎士一同前往了馬諾埃爾堡。
一行人乘坐小船來到僅有不到兩千碼開外的科米諾島,這個距離水性好的士兵是完全可以泅渡過去的。
沿著一座突起的丘陵兩側攀爬了數百階灰石台階之後,一行人在門口衛兵的放行下,進入了馬諾埃爾堡的主廳。
主廳內陽光很是昏暗,即使是正午時分也是如此,也許是城堡的建築師為了追求當時流行的嚴肅莊嚴的巴洛克風格而特意作此設計。
醫院騎士團的核心高層一共六人都已經來到了主廳,他們坐在一張長桌的兩側,沒有交談的聲音。
長桌上也沒有擺放餐具,隻有一條黑白配色的桌旗以及幾盞銀質的雙層燭台,這些燭台上跳竄的火苗發出的微光勉強能夠照亮整張長桌,讓彼此能夠看清對方的長相。
帶路的那位青年騎士站在主廳門口,沒有進去,站在外麵朝著裡麵深深鞠了一躬,高聲通報道:
“稟大團長,波拿巴閣下和他的隨從們來了。”
長桌內側的一位老人緩慢地站起身,他穿著一身暗紅純色長袍,上麵沒有任何紋飾,頭上是一頂類似於主教冠的黑色扁帽,隻有在肩上的短披風上繡有騎士團的八角十字標誌。
他轉身看向門口的勞倫斯,沉聲說道:
“勞倫斯·波拿巴閣下,耶路撒冷聖約翰騎士修道會歡迎您的到來,請入座吧,尊貴的客人們。”
他的聲音並不洪亮,但是這座主廳巧妙的聲學設計卻使得其回聲可以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使得聽者有一種聆聽天外之音的不真切感。
相較於格羅索與塞律裡埃兩人的拘謹和緊張,勞倫斯就顯得直接許多,徑直上前抽了一張椅子給自己坐下,並招呼兩人坐在自己身邊。
方才出聲的那位老人見幾人入座之後,才緩緩自我介紹道:
“初次見麵,波拿巴閣下,我是耶路撒冷聖約翰騎士團的大團長,信仰的守衛者,苦難的援助人,埃爾文·德·美蒂奇。”
勞倫斯看了一眼埃爾文,有些意外這位大團長竟然是出身於大名鼎鼎的美蒂奇家族。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當貴族們不願,或是沒有多餘的領地和頭銜給次子繼承時,他們基本就會讓次子從軍或是從教,因此貴族出身的教士從來都不罕見。
例如舒瓦瑟爾公爵的兩個弟弟,一個就是身為奧地利陸軍元帥、法蘭西陸軍中將的雅克·菲利普,另一個就是身為康布雷大主教的利奧波德·查爾斯。
自我介紹之後,埃爾文團長停頓了小會兒,隨後就直接問起了在場諸位騎士團高層都關心的問題:
“閣下,我聽說您率領了一支軍隊搭乘商船來到了騎士團的領地,不知道您想要從上帝的卑微仆人這裡得到些什麼呢?”
騎士團的幾人都緊緊盯著勞倫斯,他們怎麼也不想到科西嘉總督會以這種形式來到了馬耳他。
如果是為了襲擊騎士團,勞倫斯此刻根本就不用坐在這裡同他們對話,直接就可以發動進攻;而如果是為了外交目的,又根本無需在沒有提前通告的情況下搭乘一支載滿了士兵的商船船隊來到馬耳他。
勞倫斯一一回應了騎士團眾人的目光,向他們點頭致意,最後看向埃爾文大團長,沉聲說道:
“我不是為了
索取而來,恰恰相反,我是為了賦予而來。”
“賦予?”埃爾文團長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在腦中短暫地品味了一會兒這個詞語,緊接著問道:
“您想要賦予些什麼呢?”
“和平,安定,保護”
勞倫斯的口中依次吐出三個詞語,而後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中直接解釋道:
“騎士團偏安於馬耳他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一隻凶猛的獵鷹盯上了這塊肥肉。”
埃爾文團長眉頭一挑,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也隻得示意勞倫斯繼續說下去。
見狀,勞倫斯也就不再故弄玄虛,雙手撐著下巴靠在桌上,目光如劍般掃過在場的騎士團高層,徑直對著眾人宣告道:
“大不列顛皇家海軍將會染指馬耳他島,時間在下個月初。”
話音落下,一時間,勞倫斯的回音成為了這座主廳中唯一的聲音。
騎士團的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這些詞語連成的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也許他們隻是反應過來了但是不想相信,相信了但是不想麵對。
緊接著,方才還沉悶肅殺的主廳內頓時爆發出一陣慌張的喧囂,騎士團的高層們紛紛左顧右盼地問向身邊的人,不知道勞倫斯這話到底是是真是假。
“肅靜!”
一向沉穩的埃爾文團長在這時也保持了素來的冷靜,儘管他的內心同樣和其他人一樣掀起了萬丈波瀾,但是在表麵上,這位大團長還是以其不動如山的表現迅速穩定了眾人的情緒。
“波拿巴閣下,我們不可妄言虛事,就同不可妄稱我主名諱。”
埃爾文團長悠長地呼出一口長氣,略顯疲憊地說道:
“英國皇家海軍要進攻馬耳他島?這種暴行隻會出自異教徒之手,怎麼會來自於一個基督兄弟呢?”
正如那日塞律裡埃少校和格羅索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一樣,埃爾文團長也不相信皇家海軍會向以慈善、救助事業聞名的醫院騎士團發起進攻。
在場的高層們也紛紛反應過來這個道理,看向勞倫斯的眼神中也充滿了狐疑與猜忌。
“這個年輕的總督是否要借助一個虛假的消息來對馬耳他島有所圖謀?”
這個想法已經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了每一個騎士團高層的腦中,畢竟這位波拿巴總督此番到訪馬耳他島的同時,可還帶了數量不明的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