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的呼聲,人民的呼聲!我們要求審判杜巴利夫人!”
西堤島上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民眾們放聲高呼著,享受著這份團結帶給他們的安全感。
即使是最懦弱、最逆來順受的農民,當他置身於這片摩肩接踵的人潮之中,置身於這片震耳欲聾的聲浪之下,他也會感到全身的血脈賁張,進而奮臂高呼加入其中。
參與到集會的人數仍然在持續增加,就連西堤島附近長達五百尺的河畔兩岸上都擠滿了憤怒且興奮的群眾。
尤其是在聽說巴黎警察部隊對這場示威集會根本不敢插手之後,原本那些膽小怯懦的市民們也終於放下了一切的桎梏,大膽地同其他人一起走上了街頭。
至於那些身處在西堤島上的民眾們,他們的訴求此刻已經完全統一了起來——巴黎高等法院必須發起對杜巴利夫人的公審。
而司法宮方麵自然是對這荒唐的要求沒有任何回應,隻有退縮在大門之後的幾十名警察士兵仍然在緊張兮兮地同門外數千名義憤填膺的群眾們對峙著。
在數十分鐘的喊話和等待無果之後,民眾們嘗試著發起了一次對司法宮大門的衝擊,試圖強行闖入高等法院之中。
而門內的士兵們也迅速反應,架起滑膛槍進行了一輪鳴槍示警,這才勉強使得最前排的民眾們冷靜下來。
民眾們來到這裡也隻是為了嚴懲那個惡毒該死的女人,並不是要將整座司法宮洗劫一空;門內的警察士兵們也隻想就這樣等待援軍的到來,他們這一支分隊也不可能擋得住外麵數千人的全麵衝擊。
宮門內外的雙方都就這樣緊張地對峙著,誰也不敢貿然地將局勢進一步擴大。
...
就在雙方對峙的同時,司法宮主殿頂樓。
“看來陷入僵局了,大法官閣下。”
站在主殿的頂樓,透過一扇晶瑩剔透的大落地窗,勞倫斯將發生在西堤島的一切都儘收眼底,隨後輕笑著看向一旁穿著緋紅法官袍的莫普大法官。
莫普大法官不緊不慢地朝兩杯紅茶裡各加了一勺方糖,將其中的一杯遞給勞倫斯,而後瞥了一眼底下那人山人海的場景:
“我真不知道您是怎麼做到的,這都是你的人?”
勞倫斯接過茶杯淺嘗了一口,搖頭說道:
“隻有很少一部分,其餘的都是自願來到這裡發聲的普通人;您知道的,如果您想燃起一片大火,重要的不是如何點火,而是多加柴禾,隻要燃料足夠,一點火星也足矣造就一場爆炸了。”
“是嗎...”
莫普大法官看向勞倫斯的眼神中也不禁多出一絲忌憚,但這抹異樣的神色也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臉上。
他將杯中的紅茶一飲而儘,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旁邊,皺眉問道:
“不過相較於這個,您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司法宮...王宮那邊不會起疑心吧?”
勞倫斯笑著攤手道:
“我是來和您商討國王陛下的加冕典禮的,誰知道如此倒黴碰上了這樣一樁壞事呢。”
誰都知道國王路易十五無比渴望立刻戴上科西嘉的王冠,沒有人會蠢到對勞倫斯的這個理由提出質疑。
聽到這個理由,莫普大法官也忍俊不禁地撇了下嘴角,一邊打理著身上的法官袍一邊問道:
“倒是個不錯的名目...那麼,接下來您準備怎麼做,我配合高等法院直接宣判杜巴利夫人的罪名?再利用判決結果向王宮施壓?”
在莫普大法官的眼中,勞倫斯計劃的核心就是借助高等法院和自己這個大法官的宣判來給路易十五施壓,迫使路易十五驅逐杜巴利夫人以平息民怨;至於底下那成千上萬名抗議者,不過是給高等法院判決杜巴利
夫人一個合理的理由而已。
當然,隻有勞倫斯自己知道,他刻意煽起的這場空前規模的抗議,可不僅僅隻是為了給高等法院一個順水推舟的名目而已。
路易十五本就對十三座高等法院遏製王權的行為很是不滿,一張來自高等法院的判決書可不足以讓這位國王心甘情願地驅逐杜巴利夫人。
勞倫斯再度品了一口杯中的紅茶,搖頭輕笑道:
“不,既然是一場審判,被告人怎麼能缺席呢;底下的民眾們也很想看到那個女人出現在司法宮吧?”
莫普大法官下意識地怔了一下,很是驚訝的問道:
“你要把杜巴利夫人帶到司法宮來?這怎麼可能呢,難道您要當著國王的麵把他最寵愛的情人拉去高等法院受審?!”
“杜巴利夫人此刻不在王宮中。”勞倫斯忽然說道。
莫普大法官眉頭一皺,有些不太相信地問道:“您怎麼知道?您在她身邊有眼線?”
“大法官閣下,請您相信我。”
儘管一整個上午都待在司法宮,勞倫斯還是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已然料算到了一切:
“而且她的身邊必然也沒有過多的護衛,我會派人將她帶來的。”
說著,勞倫斯對著門口拍了拍手,隨後一直守候在門外的格羅索走了進來。
隻見格羅索一身平民的打扮,就連臉上的刀疤也特意被他用繃帶做了遮擋,除了身材異常健壯之外,他與底下那些奮臂呐喊的抗議民眾們完全沒什麼兩樣。
莫普大法官很是驚訝地打量了一番格羅索的衣著,似乎猜到了勞倫斯想要做什麼。
“把杜巴利夫人和杜巴利先生都帶回司法宮來。”勞倫斯沉聲吩咐道:
“帶上幾名的我護衛,注意不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讓杜巴利夫人受傷,現在可還不是她赴死的時候。”
格羅索顯然早就得知了勞倫斯的計劃,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之後便轉身離開了主殿頂樓。
目送著格羅索離開,勞倫斯回頭看向一身緋紅法官袍的莫普大法官,笑著說道:
“那麼,接下來就是您表演的時候了,莫普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