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鏡廳內的賓客們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插曲而震驚不已的同時,距離凡爾賽宮僅僅三個街區之外,一處英國主權的使領館內。
艾吉永公爵的車駕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然鑽進了一條僻靜小道中,並最終順著這條小道停在了使領館的後門處。
一位使館官員看上去早已在此多時了,他立即上前將披著鬥篷的公爵本人接引下來,兩人隨即就通過使館後門的一條密道隱秘地進入了庭院之中。
“啊,公爵閣下,您終於來了。”
貝圖拉男爵對於被領進自己房間的艾吉永公爵絲毫不感到驚訝,反倒是心領神會地與對方對視了一眼,然後就立即將房間裡的秘書和助理都屏退了出去。
艾吉永公爵滿臉凝重,顯然不想和對方客套,直接拉出一把椅子坐下:
“我聽說騎士團的殘部都已經趕到凡爾賽宮通風報信了,你們這邊應該也收到彙報了吧?”
“事實上,我也是在兩個小時前才收到南方的急報。”貝圖拉男爵微微一笑,毫不顧忌地將一份已經開封了的外交密函丟給了艾吉永公爵: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那不勒斯海軍已經接管了馬耳他島。”
艾吉永公爵有些吃力地讀完了整份密函,他的英語水平並不出色:
“騎士團的殘黨大部分都逃往了科西嘉嗎...算了,那些人也不重要。”
貝圖拉男爵老謀深算地笑了笑:
“接下來隻要黎塞留閣下做好準備,我們就可以開始下一步行動了。”
“叔父早已經準備妥當了。”艾吉永公爵瞥了英國大使一眼,隨後皺眉盯著手上的密函,麵帶不甘地罵了一句:
“隻不過...勞倫斯·波拿巴那小子真是走運,正好在這個時間點選擇和舒瓦瑟爾公爵切割,不然他就可以給那個戰爭販子的派係一起陪葬了。”
貝圖拉男爵對此倒是不以為意,擺了擺手:
“這並不影響大局,我們現在的目標是舒瓦瑟爾;隻要把這位公爵擊潰,黎塞留閣下就能重掌大權,那時你們再對付一個勞倫斯·波拿巴也就不在話下。”
雖說不能立即將那個該死的科西嘉人置於死地讓艾吉永公爵很是不甘,但他也承認貝圖拉男爵說的沒錯。
他們的首要目標是擊潰舒瓦瑟爾公爵,並且將這位公爵倒下所產生的權力真空悉數收入囊中,讓傳奇的黎塞留公爵重新回到權力的頂峰。
在這個宏偉目標麵前,與勞倫斯·波拿巴的私仇也隻能暫居於第二位了。
“不過...”
艾吉永公爵帶著些許忌憚和猜忌地瞪了一眼貝圖拉男爵,兩人現在雖然因為某些共同利益走到了一起,但這並不意味著艾吉永公爵完全信任這位大不列顛駐法大使:
“在這次那不勒斯內戰裡,你們英國人明明是站在叛軍一側的,這次卻竟然能鼓動那不勒斯王家海軍去襲擊盟友法蘭西控製下的馬耳他島...”
對於英國人在地中海的布局,艾吉永公爵也是能看出不少門道。
他知道英國人是想趁著這次隨時可能爆發的那不勒斯內戰,通過支援扶持叛軍來乾涉戰爭,將受到西班牙附庸控製的那不勒斯王室逐出南意大利,從而建立一個忠於不列顛的南意大利附庸國。
這樣一來,即使英國人在爭奪科西嘉和馬耳他這兩顆地中海樞紐上兩度失敗,隻要他們控製了南意大利,英國人在地中海的勢力範圍無疑會得到極大的增強。
隻不過,艾吉永公爵也很是疑惑,站在叛軍一側的不列顛是怎麼鼓動對立側的王家海軍主動攻占馬耳他島的:
“你們在那不勒斯王國的高層中也有內線?”
貝圖拉男爵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知道對方是在打探自己的底細。
他起身為艾吉永公爵端了一杯雪莉酒,恰到好處而滴水不漏地說道:
“那不勒斯王國的決策層中確實有一位對西班牙不滿的親英派,不過更多的細節請恕我無法給您透露了...南意大利的事情,很快就要成為我國內政了。”
艾吉永公爵冷哼一聲,沒有多說什麼,他與貝圖拉男爵的約定本來也是如此,南意大利歸英國人,法蘭西的權力歸黎塞留。
貝圖拉男爵也沒有理會艾吉永公爵的不滿,輕笑著走到窗邊,看向月色下那燈火通明、燦若星辰的凡爾賽宮,咧嘴笑道:
“好了,舒瓦瑟爾公爵,下麵該讓我看看您的對策了。”
......
幾乎是與此同時,凡爾賽宮內。
鏡廳裡的皇家晚宴依然在繼續,大多數賓客,尤其是夫人小姐以及藝術家們,他們也僅僅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所稍微影響了一點興致,待到喬托大教長被帶離鏡廳之後,這片金光燦燦的宴會走廊很快就又恢複了平常的紙醉金迷。
隻有少部分對政治敏感的賓客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他們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馬耳他騎士團名義上的大團長可就是當今的國王陛下,作為盟友西班牙屬國的那不勒斯王國怎麼會主動攻占馬耳他島呢?!
不論如何,包括勞倫斯在內的,幾位內閣大臣已經是在鏡廳內完全待不下去了,他們立即隨著喬托大教長移步到鏡廳外的一所偏殿內,神情凝重地詢問那顆地中海之心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在喬托大教長這個親曆者的講述下,偏殿中的大臣們對於那不勒斯王國這駭人聽聞的舉動更是感到十足的難以置信:
大概在十日之前,那不勒斯王家海軍的主力艦隊集結在了馬耳他島周圍。
喬托大教長起初對此並沒有特彆在意,畢竟騎士團在進行海盜劫掠時經常會對臨近的那不勒斯商船下手,雙方之間的關係因此十分緊張,那不勒斯海軍也經常出動艦隊進行護航威懾,這樣的艦隊集結也並不奇怪。
再加上馬耳他騎士團如今已經取得了路易十五的庇護,喬托大教長便沒有將島上有限的人手用於戰備防禦,隻是如往常一樣指派了幾艘靈活的小型縱帆船偵察對方艦隊的舉動行蹤。
然而,當日夜晚,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任何溝通,這支艦隊突然對馬耳他島的瓦萊塔港進行了炮擊。
憑借炮火和夜色的掩護,再加上騎士團根本沒有料想到作為法蘭西盟友屬國的那不勒斯王國會對己方展開突襲,那不勒斯的陸戰隊士兵們輕鬆地占領了瓦萊塔港。
之後發生的事情幾乎就和一年之前的馬耳他之圍一模一樣:那不勒斯海軍憑借艦隊實力的絕對優勢,持續對彈丸之地的馬耳他島展開火炮轟擊。
而這一次,騎士團既不像一年前那樣有勞倫斯帶來的援軍埋伏,也沒有當時那場暴風雨所帶來的天時地利。
在對方持續推進的線列步兵麵前,騎士們精湛的劍術幾乎沒有任何用武之地,唯有在巷戰中進行散兵纏鬥時,騎士們才有機會拔出腰間的長劍。
但儘管如此,那不勒斯軍隊的推進依然稱得上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