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隻會說顧家的姑娘不好如何如何的,誰管你是顧家的哪位姑娘?
她悚然。
小範氏扶著五娘的肩膀,苦口婆心道:“你知錯就好,這些日子你好好反省,一個月不許出院子門。”
五娘應下,她知道娘還是不想讓她難堪。
等五娘回去後,小範氏又喊了跟著五娘一起去的下人,這次問的更仔細一些了,連六娘子被五娘子嗬斥都問出來了,小範氏歎了口氣,讓徐媽媽送了金三件去安撫六娘子。
徐媽媽心底很為六娘子高興,不管怎麼說這次六娘子可沒丟臉,還頗穩得住,反而是五娘子丟臉了。她知道這是太太對六娘子的獎賞,這也是六娘子自己掙來的。
至於六娘得了這金三件也沒什麼受寵若驚的,更不會認為太太是看重自己,她清楚的很,不管她再怎麼表現,她也不是太太的親生女兒,怎麼可能壓過五娘子。
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從出身來講她就輸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過不去的時候忍忍也就好了。
**
月底,妙娘的嫁妝先送了過去,她們打聽到長嫂韓氏的嫁妝中陪送銀八千兩,其中莊子就好幾座,還有商鋪也是陪了吳中一條街,可謂是厚嫁。
但妙娘家是寒門,父親雖然也做官十幾載,但是和韓家比起來差太遠了,甚至因為來直隸沒幾年,又匆忙要嫁,連田地都沒有置辦多少。甚至還動用了程家送來的聘金,這些聘金之外,程氏添上三千兩,才湊夠六千兩陪送銀,水田現買下一百畝水田,五十畝旱地,五十畝林地。又鋪子來不及置辦了,便把金銀首飾準備的多。
這麼一來,看起來雖然沒有韓氏那樣,但也看的過去了。
韓氏是個厚道人,也誇道:“就這一個月能置辦這麼些嫁妝,算得上是很不錯了。”
她這樣誇獎,羅氏麵子上也好看些,遂笑:“既是八姑太太親自辦的,又哪裡有差的,這婚姻大事原也不看這些,隻要她們小兩口過的安順和樂,我也就高興了。”
但羅氏看了韓氏一眼,她還是吸取教訓,提前在程晏房裡放了人,到底妙娘要等到及笄之後才圓房,這之前總不能一直讓程晏曠著,否則,家裡沒個發泄之處,到外頭去找那野寮就不好了。
但也絕對不能選太出挑的,這樣會把程晏狐媚去,選個笨笨的,又懂事的,這樣既不會影響她們夫妻感情,又能讓未來兒媳婦知道自己不是那等要拆散兒子媳婦的婆婆。
……
“妙娘過來,這是喜服,你試試如何?”正常而言一般嫁衣是女兒親手做的,或者去江南采買那種精致的嫁衣,但是時日太短,程氏隻好托人去買,這是京中繡坊趕製出來的。
妙娘見喜服華麗精致,不免道:“為了女兒的事情,真是勞煩了娘好些。”
程氏倒是不以為意:“這打仗還要講個兵貴神速呢,此舉對你對咱們家而言都是好事,妙娘,娘知道你年紀雖然不大,但是胸中頗有丘壑。若是我有一個五娘子那樣的女兒,我自然擔憂的不成,怎麼著也會把婚事壓下來,不會這般倉促,可你不同。娘什麼都不怕,就怕耽誤你。”
她的女兒生的這般好看不說,還知書達理,性情又好,現在很多人隻看到她光鮮亮麗,卻沒想過她是多麼的不容易,七歲還口不能言,被老太太和親堂姐陷害,若是五娘那樣的處在這樣的局麵怎麼可能會挽回,她偏偏做到了。
妙娘感慨:“若是可以,女兒恨不得陪在娘身邊一輩子,隻可惜不能,但願爹娘和弟弟日後的日子都一路順遂,女兒會儘力過好的。”
“嗯,這才是有誌氣的話。”
五月初十,大吉,宜婚嫁。
一大早顧家的氛圍就很不一樣,因為男女大防,雅表姐過來,一家子人都是分男女用膳,現在卻是都在一起。顧清沅抬頭看了看女兒,說了一句:“有什麼事情讓人家來告訴我們,千萬不能忍著。”
這是說娘家有人撐腰的意思,妙娘還沒高興完,又聽顧清沅道:“不過,你日後為人媳婦,也該好生服侍還公婆丈夫。”
得,還是得忍。妙娘應下,但她清楚顧清沅此舉是真的為自己好,程家二房的口碑很好,她的公公還是能吏,有名的強項令,婆婆羅氏是先帝下令表彰賢德的女子,更甭提程晏會元名頭,他們這麼好,自己要是一嫁進去就和他們起衝突,不管怎麼樣肯定都是自己的錯。
程氏倒是沒什麼好說的,該說的都說了,倒是安廷安玉麵上十分不舍,雙胞胎幾乎是妙娘一手帶大的,她們還不敢告訴他們說她去了彆人家裡,再也不回來了。
平日桌上的牛肉包子是大家的最愛,因為牛是耕地使用,除非老死,很難能宰殺,故而牛肉難得,大家每次看到牛肉包子都會暗搶,可今日卻無一人搶。
妙娘想開口說些什麼,一開口卻哽咽了,忍不住流下淚來。
初來時,她隻當自己是書中人,現在卻是真的密不可分了。
“妙娘,快去梳洗吧。”程氏道。
“嗯。”妙娘深深的看了大家一眼,由丫頭們扶著回房梳妝。
喜娘是從保定府請來的,聽聞手藝絕佳,她一見著妙娘就忍不住奉承道:“小姐真是天姿國色,老身我這般大的年紀還未曾見過這番漂亮的姑娘呢。”
見妙娘不以為意,她又急道:“老身還真沒騙您,這保定府甚至直隸還有京中老身哪裡沒去過,這老身年輕的時候就跟我娘做插戴婆,到現在都沒見過一個比小姐好看的人兒。”
妙娘則笑道:“您既這麼說,少不得我的喜封也要給您封多些了。”
“小姐是個爽快人。”喜娘樂道,這顧小姐確實通曉人情世故,雖然年輕,但是說話妥帖。
喜封一給,喜娘更是用心,甚至到最後,妙娘在她化的基礎上改動一二,這樣更適合她,嬌豔欲滴搖曳生輝,她也沒什麼怨言,不覺得是人家對她的梳妝不滿意。
梳妝完,換上衣衫,因為路途遙遠,就要早早出門子,儘量在京城郊外二十裡地那裡等程晏接親,此次送親的有三房的長子安敘親弟弟安廷二人。
顧清沅替女兒安排了二十名弓箭手,又請了隆安鏢局護衛,一路向北行。
本還以為有機會同爹娘再道彆的妙娘,隨著馬車駛向前方,也不由得歎了一句:“這可真是兵荒馬亂的,連和爹娘道彆的機會都沒了。”
“姑娘千萬莫作他想,您今日是新婦,可要開心啊。”
彩雲琉璃聽說話的婦人這般說,也是勸著妙娘。
“胡嬤嬤,你放心,我知道的。”妙娘嘴裡說的胡嬤嬤也是家中積年老仆,但沒有田媽媽因為是程氏乳母所以地位很高,但胡嬤嬤卻是婦科好手,她擅長接生,且伺候人坐月子很有一套。
她有個兒媳婦當時胎逆著,被她徒手在肚子上調了個頭,孩子就此順利生產,一戰成名。
所以程氏讓她跟著來陪嫁,是帶著任務的,妙娘呢,當然也知道其作用,故而對她老人家倒是很客氣。
怕嘴裡氣味大,一路上妙娘隻能吃一種白糕,無色無味又管飽,但是吧,在重重的冠子壓在頭上,吃的東西又單一,妙娘真心覺得成親太累了。
程家早已是賓客盈門,還有好些人因為程晏婚事定的太急,還沒趕上,頗有些扼腕。但即便如此,程家依舊高朋滿座,有的人是真心祝福,有的人如同八卦的劉太太等人不由得私下想是不是新娘子有了身孕,故而快些成婚,這也不是不可能。
但當著程晏無一人敢質疑,程晏今日也是一身紅袍,吳老太君讓他走上前來,才忍不住道:“真是越發俊了。”
老太太們就喜歡這般調侃年輕人,看年輕人羞澀,程晏也是被幾個族中長輩們拉了半天,還不能立即離去,他還得笑著應承,程晏不由得給自己鼓勵一番,全當修行了。
“祖母,您再賞一碗茶來我吃吧?”程晏看時辰差不多了,吳老太君還不放人,他耍起了光棍,反正吉日不能拜堂都是您老人家的事兒了。
吳老太君老而彌辣,哪裡被年輕人將軍,遂笑道:“晏哥兒這是疼新媳婦啦,怕新媳婦遠道而來口渴,要端去新娘子喝?”
眾人哄堂大笑。
程晏:鬥不過,鬥不過。
他正陪著笑,又聽吳老太君道:“傻孩子,快些出去接新娘子啊。”
程晏這才起身道是,出了房門卻如脫韁的野馬跑去外院,程晷劉叔同還有幾個好友都等在這兒,他大聲道:“接新娘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