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些的時候,程晏帶著倦哥兒出去玩了好一會兒,倦哥兒回來時小臉紅撲撲的,看的妙娘立馬讓下人端來熱水替他擦拭。
“你們父子倆在哪兒跑的,怎麼到處都是汗。”
倦哥兒指著外麵道:“是在一個院子裡,我看了好多人練功夫,爹爹說他們好厲害的。”
他興奮的動來動去的,妙娘笑道:“我知道,是不是寺裡的武僧啊?”
程晏點頭:“就是武僧,那裡有個孩子和我們倦哥兒差不多大,也跟著跑步呢,我讓倦哥兒跟著後麵跑了幾步。”
“嗯,男孩子本就要多練練,才不至於身體差。但是倦哥兒太小了,骨頭還沒長完全,平日多走路我看就夠了。等他再大點,再像晏郎一樣學騎馬射箭。”
“這話說的很是。”程晏也讚同。
妙娘歎了一聲:“可惜這裡沒有鳳仙花,家裡也沒有,下次去我三姐那裡拿點鳳仙花回來,我想染指甲。”
一向覺得妙娘思維跳的太快的程晏,都有點跟不上節奏:“怎麼突然提起鳳仙花了?”
“也沒什麼。”她其實來寺裡本來就是想多住幾天,和丈夫孩子安安靜靜的在一處,還特意跟曾經陪著羅氏的清荷打聽過,說這寺外十裡之外,有好些鳳仙花。
但現在顯然去不成了,她有點遺憾罷了。
“哎呀,你們過來吃這種羅漢糕,聽說是用羅漢果做的,這個時候吃最好了,我讓他們多送了一碟來,你和兒子吃點吧。”妙娘還是如往常一般,照顧他們無微不至。
這一晚,她們三人依舊睡的很早,在不聲不響中,謝皇後帶著嫡子來了,她來的很低調,按照皇家出行,整間廟都要清出來。但是謝皇後知道民間佛誕之盛大,不願意剝奪民之祈禱,故而隻圈了一邊,悄默聲來的。
六娘那邊卻是難免,她肚子大了,每次晚上腿都時常會抽筋,還好她身子骨算是不錯,但住在這種條件簡陋的寺廟,難免難熬。
但是難熬也得來,平日以她們的品級怎麼可能見到皇後和太子,現在趁早結個善緣,可是不得了,都是抱著這個機會來的。
她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旁邊已經酣睡的繼女,瞬間又精神抖擻。
本來她也隻是碰個運氣,見不見的看運氣,但程晏夫妻都來了,讓她知道這是通天之捷徑了。
哼,這些廟堂上一個個都道貌岸然的官員們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更何況是她一個小女子,她也是不想讓王敏行看輕自己。
但妙娘就不會想這麼多,她認為既然這是家裡的事情,成不成反正自己儘力就好。
儘人事,聽天命,就像她當時穿越而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一樣,她會儘力,但若不成,就會想其她辦法,從不會埋怨彆人。
次日,妙娘去聽了一位居士講佛法之後,回院子的時候,她拿了一幅做風箏的材料,都是很簡單的紙和骨架。
程晏好奇:“怎麼拿這個來?”
妙娘笑道:“我聽說放風箏可以去百病,我小的時候就喜歡自己做風箏,既然來寺裡,咱們就好好的替家裡人去百病。咱們一齊做四個風箏,這樣還能帶倦哥兒放風箏玩兒。”
程晏一聽就讚歎:“你真是玲瓏心思。”
“我不願意去收買什麼下人,你想啊,那可是皇後,咱們做這些小動作做什麼。現在隻是要個偶遇的機會,不如隨緣,如若,我們的風箏被他們撿到了,有了這個機會當然是更好,如果沒有,那就說明無緣。”
她還反而勸程晏:“你還年輕,以你的才學,假以時日成為東宮講官也不稀奇啊。”
雖說程晏的很多大事妙娘不怎麼問,但她內心是能體察到程晏很急,非常著急,雖然不知道他著急什麼事情,但是她還是得借這個機會勸說。
“心急總是吃不了熱豆腐。事事總不會如人所願,晏郎,一件事情即便勉強成功了,日後也必定會轟塌。人定固然可以勝天,但太過侵福,反而殘損自身啊!”
這話說的委婉,但是妙娘是真心在勸程晏,好弄權術,終究會被反噬。
急功近利,反而不美。
許是因為妙娘很少和他談這些,因為她從來表現出來的就是無憂無慮,純白如紙,她的大多數功夫都是在家務和讀書上,有時候看到妙娘他都會羨慕,她這樣沒什麼愁緒的人可真好。
但是沒想到她竟然說這些話,看來不是現成想的,應該是早就想說了。
程晏很是意外:“妙娘,你覺得我太過急切麼?”
“你朝堂上的事兒我不太懂,但我隻知道一條,若不能直道而行,但須慎獨。”
何為慎獨?程晏恐怕比妙娘還清楚,慎獨一詞出自語出《中庸》:“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這個意思就是即便無人監督,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應該保持一致。
這就是表裡如一的意思。
不要以為這是迂腐,這世上許多事情就出在表裡不一上,須知紙包不住火。
程晏自以為自己做的隱秘,但其實六娘她們都知道了,誰不是藏著這份心思,這個時候都湊上去,日後讓皇上知道未必是好事。
須知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永嘉帝就是再寵嫡子,也不可能樂見自己還沒上位呢,就有人巴結太子。
程晏聽了頗以為然,也釋然了:“好,我知道了,妙娘真是一言點醒夢中人。恐怕,你前天故意生氣答應我,也是為了不讓我輕舉妄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