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聽今上君王之言,還是聽未來新君之言,是個人就知道怎麼選擇了,尤其是對於羅氏這等素來最知道如何權衡的人。
這疾風知勁草國亂顯忠臣,羅氏不過片刻就考慮好了“聖上以仁治天下,晏哥兒行的都是對老百姓有利的事情,我若真聽信皇帝的話,豈不是讓晏哥兒這麼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我作為他母親,肯定會站在他那邊。”
明明是要抱新君大腿,又貪生怕死,還把自己說的這麼大義凜然。
妙娘笑道“既然您都這麼說了,我就信您。”她起初剛進門時,對羅氏頗有好感,認為她作為婆婆來說還是很不錯的,至少不多事也不生事,但之後才方覺此人是十足的精致利己主義者。
能不煩擾她時,她自當做好人,但是一旦涉及到她的利益,她會迅速反製甚至害人也在所不惜。
這點就不像她夫君程添,程添為人威壓甚重,平日裡看起來也十分不好相處,但是他其實外冷內熱,為人熱忱,在程晏最艱難的時候,他會站出來幫忙,看到孤寡幼女也有出手相助。
故而,吳老太君在世時,對大夫人聶氏幾位仰賴,因為聶氏實乃仁厚之人,對三夫人大範氏也頗歡喜,因為大範氏一切表露於心,她忍不了,故而即便是做壞事也容易被人發現。
當年,大範氏因為自家生了孫子,就喜形於色,甚至還對她出言不遜,這讓妙娘很是警覺。
但羅氏就像一個平時很好的人,你從不覺得她有問題,故而反擊都來不及。
不過,這種人也不是沒有好處,一切都為自己著想,瞧,現在不就挺會為自己想的麼?
見說通了羅氏,妙娘卻不敢放下心來,送走榮王世子及郡主之後,她表麵上在宗族裡和眾人寒暄,還找宗房太太商量要買祭田的事情,但是內裡卻沒有放鬆對羅氏的監視。
“大太太,我們隻置辦兩百畝田就好,平素這些祭田的收益都捐給族學吧,我們二爺說他公事繁忙,又無功夫回來,早想為族裡做些貢獻。”妙娘對費氏道。
費氏笑道“你們有這份心,族中人必定能銘記。”
說罷妙娘又拿出五百兩銀子遞給費氏,說是作為族學的膏火銀。
這些錢費氏不動聲色收入囊中,她笑的就更開心了“你放心,我過會兒就把這些送給你八叔去。”
妙娘恭敬道“那就勞煩大伯娘了。”
費氏擺手“這算什麼勞煩,如今這年輕一輩中,就屬晏哥兒官位當的最高,我們族中人人都唯他馬首是瞻。他既然有心回報族裡,這於我們程家年輕子侄一輩都是鼓舞。”
江寧程家雖然赫赫有名,但也不是人人富裕,嫡房的還好些,外十三房有不少日子過不下去的。這程家雖然是科舉名門,可要出頭還是很難,因為在南直隸,競爭實在是太大了,連程晏都是寄籍在京城考的,若是在江寧要拿解元那是相當難。
前幾年大比,程家能上京趕考的也不超過五個,那已經是質量很高了。
饒是如此,能中第的也僅僅隻有一人,如今在刑部觀政,據程晏說那人書生氣很重,也不是乾吏,要幫的上忙幾乎是微乎其微。
程晏倒是很看好妻弟顧安廷,安廷受教於程家族學,才學出眾,但訥言,這點讓妙娘還不解,曾經問過他,為何是看中安廷?
明明平日裡程晏和安玉更合的來啊!
卻聽程晏解釋說這安廷雖然訥於言卻敏於行,是心智極其堅定之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頭。這種人才是真正辦實事的,不屈不撓,還會執行到位。
而安玉雖然和他脾性相投,但性情過於高傲,容易負氣。
也就是說在官場上,你會被無數人磋磨,你執行的變法也許會有無數人阻撓,有時候連程晏都要時常忍氣吞聲,但安玉的性子壓根就不是這種能夠受氣的,他固然才學不錯,辦事能力也不錯,卻缺乏忍耐,容易乾不了就負氣離開,這點對於一個人來說很好,非常有氣節,但是對於辦大事的人而言,卻容易產生變故。
不得不說妙娘十分佩服程晏識人之明,這次回來也是想對族裡多援助些,到時候能夠網羅更多英才。
至於費氏這裡,這五百兩膏火銀隻要有一半分到學子手裡,那就不錯了,隻當孝敬費氏了。
宗房雖然產業不少,但子嗣眾多,還要維持舊日的體麵,日子也不大好過。僅僅宗房程暉那一房,就生了五六個兒子,女兒嫡出庶出一大堆,還不提程晏其他兄弟,他們有的是秦樓楚館的常客,這些地方都是用錢買的。
這也是費氏看到錢了,臉上笑容更深的原因。
“既如此,我就告辭了,下次再來看您。”妙娘提腳要,費氏挽留了幾句也就隨她去了。
宗房的梅花林還是這般好看,她經過一處時,就忽然想起魏令月了,年少說說笑笑仿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