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也在準備年夜飯上必不可少的炸物。
炸肉丸和炸藕盒。
剛出鍋的,還在冒熱氣。媽媽單獨裝了一碗,喊江會會的名字,讓她給周宴禮送過去。
媽媽對周宴禮有種找不到原因的喜歡,雖然他在媽媽麵前裝的還算懂事,可是這棟樓裡最不缺的就是懂事的孩子了。
但媽媽對他就是格外偏愛,這種偏愛都快蓋過江滿了。
“那孩子一個人住,過個年也不知道他家人能不能在他身邊。你把這些給他送過去。”
江會會點點頭,端著那碗炸物,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小聲問媽媽:“如果他家人沒來的話......可以讓他來我們家吃年夜飯嗎?”
她沉悶內向的性子,還從未邀請過誰,更彆說主動了。
媽媽似乎察覺出什麼,抬眸看著她。
江會會急忙解釋說:“因為他是我的同學,我聽說過一些他的事情,覺得他挺......挺可憐的。”
媽媽歎氣:“是挺可憐的。”
具體可憐在哪,媽媽也不知道。每次問起他父母,他都低下頭,不說話。
媽媽從他的沉默中判斷出他雙親不在了,心一軟,點頭說:“那你去和他說說,如果他不嫌棄的話,就讓他來我們家一起過年。正好你爸和盈盈也要回來了。”
她再次點頭,不敢表現出太開心,怕被媽媽看出端倪。
端著碗離開廚房前,她看到案板上的那碗蒸排骨。是媽媽單獨給江滿開的小灶,他最近生病了,支氣管炎,在醫院住了幾l天。
江會會沉默片刻,偷偷用筷子夾了幾l塊肉最多的到碗裡。
周宴禮買了老鼠藥粘鼠板捕鼠夾,最後還找了專門抓老鼠的人。
結果那幾l個人居然直接帶了
幾l隻貓過來。
在他家折騰了一整天,老鼠是全部消滅了。裡麵的家具也快被一起消滅了。
被貓爪抓爛的沙發,全是劃痕的桌椅,甚至連他的衣服也有幾l件遭了殃。一股貓尿的騷味。
江會會來的時候他正在收拾屋子。
熱到衣服都脫了,身上隻穿了件T恤,袖子卷到肩上。
剛忙完體力活,肌肉都是緊繃的,線條勁韌,盤旋著微凸的筋脈。
聽到開門聲,他過去把門打開。
就看到門外探進來一顆圓圓的腦袋。她是十分典型的圓頭,梳高馬尾時後腦勺飽滿,一雙剪水瞳帶著好奇的光:“你在裡麵做什麼,怎麼這麼吵。”
他把門打開:“我收拾屋子呢,被那幾l隻貓弄得亂七八糟。”
江會會端著碗進來,她想起來,上午好像的確一直聽到有貓叫,她還以為是樓下的流浪貓。
她把碗放在桌上,讓他先吃飯,吃完了再收拾。
周宴禮去洗手間洗了手,出來時把肩膀上的袖子擼下來。
江會會拿著筷子,學著剛才自己對著鏡子練習的笑容,衝他笑了笑。
周宴禮腳步頓住:“怎麼了?”
她愣住:“什麼?”
“怎麼突然做起鬼臉了。”他笑著坐過來,“碰到高興的事兒了?”
“......”
江會會默默收了笑,“吃飯吧。”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你做的?”
她搖頭:“我媽媽做的。是為年夜飯準備的。”
周宴禮恍惚了一下,時間過得還挺快,居然要過年了。
江會會說:“媽媽答應讓你去家裡一起過年了。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周宴禮咬了一口排骨,問她:“什麼都行?”
江會會有點為難:“太複雜的我不會做。”
周宴禮就隨便報了幾l樣。
剛好江會會都會,她點了點頭,讓他慢慢吃。她則起身去給他收拾屋子去了。
他已經收拾過一輪了,一個小時前洗過澡,換下來的臟衣服還扔在臟衣籃裡,準備待會兒忙完了再洗個澡,然後和身上這身一起洗了。
江會會看到了,走過去正要將衣服翻出來。
他似想到什麼,猛地衝過去:“乾......乾嘛?”
江會會被他這個反應弄懵:“我去......幫你把衣服洗了。”
“不用。”他語氣生硬又乾巴地拒絕,又將衣服塞了回去,“我自己洗就行。”
他突然覺得頭有點疼,按了按太陽穴。
似乎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和江會會是同齡,哪怕他們是母子,必要的距離還是得保持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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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打電話找江會會要了信息,因為競賽的事情需要買票和安排住宿。
媽媽給了她兩張五十的紙鈔,裡麵是她這幾l天的生活費。
車費的話,學校那邊是會報銷的。
因為競賽贏了有獎金,對高考也有一定的加成,所以媽媽還算是比較支持她。讓她這幾l天也不用幫忙做家務了,樓下方姨那個收銀的活兒她也給推了。
“你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安心學習,爭取拿個好名次,知道嗎?()”
江會會看著手裡那兩張嶄新的紙鈔,點了點頭:嗯。?[(()”
競賽的時間剛好和運動會撞上,所以不用擔心學習進度會落下。
因為最近流感肆虐的原因,周五學校提前半天放了假,下午會讓人來做個全麵的消毒。
周宴禮翹了上午的課,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估計不是去打籃球就是去網吧打遊戲。
江會會憂心忡忡,他繼續這樣下去,高考怎麼辦。
走著走著,路就被攔住了。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們冰清玉潔的小白花嗎?”
江會會抬起頭,麵前走過來幾l個頭發染的花花綠綠的女生,她們穿著短裙和光腿神器,再配上一雙雪地靴。
發型則是統一的大波浪。
這是之前總在學校外麵攔她的女生。
她低下頭,手不安地攥著書包背帶,想繞過她們離開。
可下一秒,再次被擋住去路。
這個點正是街上人多的時候,看到一個學生打扮的乖乖女被一群女混混擋住去路。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在霸淩。
也有路人想過要不要上前幫忙,最後糾結一通後還是放棄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平江總共就這麼點大,彆把麻煩惹到自己身上去了。
於是大家都對這邊的場景視而不見。
“這麼久沒翻你書包了,今天總該有錢了吧?”其中一個粉色挑染的波浪卷嘴裡嚼著泡泡糖,走過來拉她的書包拉鏈。
江會會朝後退了一步,遠離她:“我沒有......錢。”
她的手落了個空,冷笑一聲:“還敢躲了?”
她惱羞成怒,伸手一下一下往她肩膀上戳:“小賤貨,是不是太久沒來找你,所以忘了姐姐們了?嗯?”
後麵那群人紛紛笑了起來,刺耳的聲音,全是捉弄的嘲諷。
江會會一邊怕到渾身顫抖,一邊又不停的回想周宴禮總和她說的話。
“你一直忍受,她們就隻會得寸進尺。你要反抗知道嗎。如果打不贏,你就抓著其中一個死命的揍,揍到她叫爺爺,以後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打人她不會,可是......
那人的手還在往她肩上戳:“嗯?小賤貨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怕到尿褲子了吧?”
又是一陣哄笑聲。
人的性格是沒辦法一朝一夕改變的,正如昨天軟弱的人不可能第二天就變得勇敢。
但人總得逐漸成長,總要慢慢成長的。
就像周宴禮說的那樣,隻有學會反
() 抗了,她們才不會一直欺負她。
要反抗,要反抗......
她的手在顫抖,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咬到嘴唇開始發白。
她閉上眼睛,緊張到深呼吸,最後狠狠將她推開。
“你們如果繼續來找我的話,我會報警的!”
她竭力按耐住自己不斷顫抖的雙手,剛才那一下已經是她全部的力氣了。
對方被推的踉蹌,差點摔倒。此時滿是怒意,衝上來就甩她一個耳光。
隻是才走了兩步就頓住了。
江會會身後不過十米的距離,站著一個身材挺拔的少年,眉眼熟悉。
之前見過的,徒手把她扔過一次。他那超強臂力拎她簡直像拎小雞仔一樣毫不費力。
此時對方身上唯一還有學生特征的大概就是嫌麻煩係在腰上的校服外套。
頭發又剪回短寸了,挺不好惹的一張臉,嘴裡叼著棒棒糖,下顎微抬,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殺氣和狠戾。
好像隻要她們敢還一下手,他就能讓她們集體去見上帝。
久遠的恐懼讓她們歇了氣焰,最後隻能咽下這口窩囊氣離開。
她們走後,江會會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還在顫抖的雙手。
她剛剛......居然把那些總是欺負她的女生趕跑了?
身後傳來一陣輕浮的口哨聲,周宴禮吊兒郎當的過來:“可以嘛,剛才挺帥。”
江會會眼裡還壓著匪夷所思,她張了張嘴,手往前麵指,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們被我趕跑了。”
像在通知,又像在炫耀。
“這不是可以辦到嗎。以後再被欺負了,就像今天這樣,知道嗎?”周宴禮按著她的頭頂,笑著揉了揉,“不管你的能力能不能趕跑她們,但有這樣的勇氣就是最好的開始。”
對,最好的開始。
她頭發被揉的亂糟糟,她也沒有心思去理順,仍舊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麵了如噩夢一般的霸淩,並反抗了她們。
在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像是一種心理暗示,她希望自己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可現實總是與夢境相反。
她軟弱可欺,麵對霸淩,隻有一次又一次的順從和妥協。
可是今天,現在。
夢境居然不可思議的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