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剛才還在這兒的,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幾秒鐘的時間而已。
江會會在屋子裡四處找他,喊他的名字:“小禮,小禮?”
無人應答,回應她的隻有窗外的風。
雪還在下,風裡裹挾寒意。
刺骨剜心的冷。
她推開一扇扇的門:“周宴禮?”
始終無人應答。
屋子並不大,不管他在那個哪個房間,她的聲音也足夠他聽見了。
她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鈴聲從沙發上傳來。那部黑色的手機靜靜躺在上麵。
它那麼孤單,好像永遠等不到它的主人來接聽這通電話。
莫名的,江會會開始恐慌,她推門的手指在顫抖,眼眶也在瞬間泛紅。
她或許早有預感,隻是不肯麵對。他這幾l天的怪異也逐漸浮出水麵。她越來越害怕。
“小禮,你不要捉弄我好嗎,你……快點出來,你……”
隻剩最後一間房了,如果他不在裡麵……
江會會的手放到門把上,深深呼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恐懼。
那種站在懸崖邊上,孤注一擲的恐懼。
潛意識裡已經有了答案,可她還是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
會在裡麵的,一定會的。
周宴禮隻是躲起來了,他在和她玩找人遊戲而已。
他一定在裡麵。
不管再怎麼暗示,當門推開,麵對空蕩蕩的房間,她僅有的希望徹底落空。
江會會搖頭,覺得他一定是去了外麵。
他躲到外麵去了,他腿那麼長,跑步又快。
幾l秒鐘跑出這個屋子也不是不可能。
江會會連拖鞋都來不及換,踉踉蹌蹌地開門出去。
她要去找他,她要去找周宴禮!!
剛出去,就碰到買菜回來的林阿姨。
江會會拉住她:“林阿姨,您剛剛上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周宴禮?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找不到他了。”
林阿姨表情疑惑:“周宴禮?你朋友嗎?”
江會會愣住,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以為林阿姨在和自己開玩笑:“周宴禮……您不記得了嗎,他就住在我家隔壁啊,您昨天還找他幫忙搬過沙發。”
林阿姨的眼神變得怪異起來:“你家隔壁沒住人啊,你劉阿姨一家不是早搬走了,那房子空了不知道多久。”
她每多說一個字,江會會的身子就多僵硬一分。
她像是被禁錮住,手腳也逐漸失了溫度。臉色慘白,瞧不見一點血色,喉嚨也似堵了一塊生了鏽的鐵。
冰冷,又帶著一股血腥味。
肯定是自己腦供血不足,或者這些天沒有休息好,一定是在做夢。
也可能,是林阿姨老糊塗了。
怎麼沒住人,周宴禮都搬來多久了。
“有人的,林阿姨,隔壁有人的。您忘了嗎,他搬過來那天您還幫過忙。”她語氣急切,拚了命的想去證明隔壁是住了人的,她拉著她的胳膊,語無倫次的解釋,“您前兩天還開玩笑說,讓他多等幾l年,等你家囡囡長大,讓他去當您的女婿,您忘了嗎?”
林阿姨安撫她的情緒:“會會啊,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家躺著?”
她空出手給江會會的媽媽打電話。那邊電話剛一接通,她語氣焦灼:“你趕緊回來,你家會會可能有了後遺症,出癔症了。”
江會會終於受不了,崩潰大哭:“我沒有癔症,林阿姨,周宴禮真的住在我家隔壁。他和我同歲,我們在一個學校讀書,我……我真的沒有騙人,他真的是存在的!!!求求您,求求您告訴我他去哪裡了,我找不到他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他!!!!明明剛才我們還在一起,我說給他做鬆餅,他就在我後麵站著。他還答應過我,要永遠和我在一起,他答應過的,他答應過的……”
江會會暈倒了,情緒過激造成的缺氧。
她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旁邊坐著神情擔憂的媽媽。
周晉為也在。
她睜開眼,一看到他就哭了。
周晉為想要過去,但被江媽媽搶先一步,於是他停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她。
媽媽扶她起來:“渴不渴?”
江會會搖頭。
媽媽又問:“那餓不餓?”
江會會還是搖頭。
媽媽見她仍舊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便讓她先休息一會兒,好好睡一覺。
“媽媽就不留在這裡打擾了,有什麼不舒服喊我,我就在外麵。”
江會會點頭。
她想說,謝謝媽媽。
可她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一般,張開嘴,沒有發出聲音來,最後又閉上。
她看著天花板,開始發呆。
媽媽起身離開時,看了周晉為一眼:“小周啊,你和我一起出去吧,讓她好好睡一會。”
周晉為點頭。
在他準備離開時,江會會卻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沒什麼力氣,隻有手指勉強捏住。
那一點微弱的力道,他還是察覺到了,低下頭看了眼被抓住的衣袖。
他又抬頭,重新坐下:“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陪你。”
江會會動了動眼睛,眼淚順著臉側滑落。
媽媽離開了,病房內隻剩下了江會會和周晉為。
他知道她為什麼難過,也知道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語句都沒用。
說再多,都不如陪在她身邊。
醫生和媽媽說了大致的病情:“有可能是抑鬱症導致的幻覺,長期高壓之下,產生的一個情緒宣泄口,這在高考前的學生中還算是比較常見的。”
媽媽急了:“那能治嗎?”
“好好配合治療(),是可以治好的。隻不過這也隻是我的初步猜測?[((),具體的,還得後續進一步的檢查。”
病房內,江會會一言不發的盯著天花板發呆。
從前就總在想,為什麼醫院的一切都是單調的白色。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走廊。
就連儀器也都是白色的。
上一次來這裡,已經是好久之前了。
小禮一放學就會過來陪她。
擔心吵到她,所以總是自己坐在外麵的走廊上寫作業。
他四肢發達,頭腦卻簡單。一張試卷彆人做完需要一節課,他需要一個星期。
而且還沒耐心,寫到一半就想撕卷子。
痛苦的抓耳撓腮,最後又認命的繼續寫。
他好笨的,那麼簡單的卷子,寫了一周卻隻得了五十多分。
可他那麼笨,卻願意花一周的時間來認真寫完一張試卷。
草稿紙用完了一本又一本。
字還寫的那麼醜,甚至到最後,連他自己也不認識。
江會會有一次出去看他,發現他皺緊眉頭,逐字逐句的在認。
嘴裡嘀咕著:“靠,這他媽到底寫的什麼玩意兒,雞用爪子在上麵撓幾l下都比這個好。”
他的字真的很醜很醜,醜到老師不光不想給他卷麵分,甚至還得倒扣幾l分。
他大概是建校以來,唯一一個考負分的學生。
江會會記得很清楚,老師黑著一張臉發試卷。叫到周宴禮的名字時,他正在睡覺,被同桌推醒。
他的起床氣唯獨不對江會會奏效,當時陰沉著一張臉,很是嚇人。
叫醒他的同桌瞬間被嚇到不敢動彈。
班主任一臉怒氣,將手裡的試卷重重往桌上一拍:“考出這個分數來,你還有臉發脾氣!!”
上一個念到名字的是江會會,滿分一百五,她考了一百四十九。
唯一一分還是扣在了她省略的步驟。
班主任臉色鐵青,報出他的分數:“周宴禮,負三分!”
全班哄堂大笑。
他睡到頭發都炸毛了,額前一綹頭發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