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晉為的出現讓對方愣了許久。
第一次的愣怔是源於麵前突然多出的一個人。第一次愣怔,則是在看清對方的長相之後。
所有的人際關係都可以被劃分成一個圈子。
金字塔越往上,麵積範圍就越小。
帝都的上流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真論起來,能站在塔頂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周晉為不認識對方,但對方認識他。
數月前的一場聚會上,他坐在宴客主的左側,那是特意留給貴客的。
而他,則遙坐席麵末尾。
哪怕身世顯赫,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周董,這......”男人笑容尷尬,“這是您的夫人和孩子?我說呢,都是誤會,誤會。”
周晉為在外是個不苟言笑的上位者形象,他骨子裡便是冰冷底色。
隻是在家麵對妻兒,才會露出僅有的耐心和溫情。
他不動聲色,極淡的笑,浮於表麵,淺到隨意來陣風都能刮個乾淨。
漫不經心的反問:“誤會?”
不寒而栗的氣場讓男人暗暗吸氣,深知今日是把這人給得罪深了。
卻苦於沒有其他的辦法挽救。
早就聽聞對方是個疼愛老婆的,哪怕應酬也是到點就走,煙酒統統不碰。
有一次聚餐,來的都是業內精英。
名利場不是勾心鬥角,就是阿諛奉承。
勾心鬥角存在於想要努力往上爬的人,真正站在權力頂端的人,周圍皆是阿諛奉承。
男人記得很是清楚,他敷衍的謝絕了那些敬到自己跟前的酒,最後在接到一通電話之後,臉上才罕見出現了淡漠之外的其他情緒。
眉頭微皺,尋了一處相對安靜的地方,豎放手機。
通過視頻一對一輔導起自己兒子的功課。
一道題講了十遍,詢問對方這回聽懂了沒有。
視頻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最後又耐著性子開始給他講第十一遍。
看到這個場景的人心裡多少都架起了一杆秤,馬屁要拍對位置才能事半功倍。
周晉為這人出了名的油鹽不進,你在他跟前把他吹捧上了天,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若是吹捧他的妻兒,總能討上一兩個笑。
偏偏自己這會兒把人得罪了個徹底,一下子還是兩個。
事情最後自然是輕鬆解決了,對方賠笑道歉,又壓著自己的小孩和周宴禮道了歉。
如此一番折騰,落了麵子,又得罪了人。
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周宴禮卻還是強忍著眼淚不說話。
周晉為蹲下身,少見的用這麼柔和的語氣哄著他:“臉上的傷疼不疼?”
他剛剛看過了,對方小孩受的傷比他的重多了。雖然有些不講道理,但為人父母的,也大
概能理解他們為什麼那麼生氣。
周宴禮打架一直沒個輕重。
這會兒明明疼得要死,卻非逞強說不疼。
周晉為笑了笑:“要不要爸爸抱?”
他六歲了,比同齡小孩要高出不少。其實三歲之後就沒怎麼讓他們抱了。
像是有多動症一樣,成日裡到處亂跑。和狗搶地盤,鑽進狗窩裡睡覺,經常把家裡那隻陪他一起長大的金毛弄得很是無奈。
此時雖然一聲不吭,但周晉為還是單手把他抱了起來。
“重了點。”抱在懷裡後,他笑著點評一句。
江會會說:“長高了。”
臭屁自大的周宴禮從不放過任何得瑟的機會,早就一抹眼淚,炫耀上了:“我是我們班最高的,連體育老師都誇我。”
周晉為嫌棄的看了一眼他剛剛抹眼淚的地方。
——自己的毛衣。
這小東西,自己愛乾淨,嫌眼淚臟,所以就拿他的衣服擦。
周宴禮繼續炫耀,手不斷的往上舉:“我以後能長這麼這麼這麼高,肯定能超過爸爸。”
江會會點頭。
他那個時候好像的確比周晉為要高出一點,雖然隻是一點點而已。
他又說:“我的成績肯定也會比爸爸好。”
嗯......
這個倒是有待商榷。
周晉為一手抱一個,一手牽一個。
夕陽下,一家三口的身影在路邊被拉的很長。
周宴禮還沉浸在自己對未來的無限暢想當中:“奶奶也說了,我以後一定比爸爸聰明,奶奶說爸爸小時候比我還蠢。”
奶奶對周宴禮稱得上溺愛。
隻要周宴禮學校放假,她總是變著花樣的想把他接過去,一住就是半個月。
周晉為並不希望他和那邊的家裡有過多牽扯。
他是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混亂的人際關係,腐敗惡臭,又滿目瘡痍。
但葉鬆微為了自己這個孫子,不惜和鮮肉男友分了手。
對方甚至還上門鬨過一陣,她給了一筆錢,又找人把他揍了一頓。
如此,對方才拿著那筆錢灰溜溜的出了國。
或許是年紀大了,也或許是,這個可愛的孫子喚醒了他們遲來的慈愛。
周晉為的父母把沒有給過他的愛,全部給了周宴禮這個孫子。
甚至為了給寶貝孫子信心,不惜造自己親兒子的謠。
“你爸爸小時候也很蠢,和你一樣。”
“醫生還說他智力有問題。”
“結果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第一名。”
“我們家祖傳的,都是大器晚成。”
周宴禮滿臉費解:“什麼是大器晚成?”
奶奶解釋道,“真正的大器都是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才能完成的。”
“哦。”他似懂非懂的點頭,“那什麼是大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