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第八十九時間(1 / 2)

野草瘋長 扁平竹 12039 字 2個月前

周晉為至今都不清楚,他們具體是因為哪件事而熟悉起來的。

總之,他們時常會見到。

在學校的超市,在開會的禮堂,甚至於在學校附近的麵館。

明明這些地方,他很少出現。

他很擅長偽裝,所以沒人發現,這些偶遇都是他刻意的舉動。

江會會每次看到他,都會驚訝的瞪大眼睛,然後小聲說一句:“好巧哦。”

周晉為往往不會有平淡之外的其他情緒,他走到櫃台要了一個打火機。

結完賬後,轉身離開。

江會會跟出來:“那個......”

她全程欲言又止,他終於忍無可忍,停下來等她。

她指了指他手裡的打火機:“抽煙......對身體不好的。”

“哦。”他不冷不熱的答上一句,打火機在他手中被熟練轉動,火光輕晃,卻始終燙不到他。他開口,“誰告訴你,我買打火機是為了抽煙?”

那個時候,已經是平江的冬天了。

就連校服也換成笨重的外套。

周晉為像是有特權一般,學校那些規章製度約束不了他。

沒有老師會在看見他沒穿校服後,將他叫住。

江會會清楚,也很明白。

他注定不是屬於這裡的學生,哪怕待在同一所學校,可他們之間,分彆處在不同的兩個世界裡。

她聽占彤說過,他穿的鞋子,足以抵上他們全家一整年的收入。

他戴的手表,是他們這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可他們的命運,好像在不知不覺中纏繞在了一起。

那天放學後,他告訴了她,這個打火機的用途。

入冬後,天總是黑的格外快。

他帶她去了河灘,她背著書包,看著他將煙花點燃。

天空如同浸了墨水的白紙,天越晚,顏色便暈染的越深。

煙花在頭頂綻放,她仰頭去看,轉瞬即逝的亮光將她的臉也映襯的忽明忽暗。

晚上風大,她的鼻尖和耳朵都被凍紅了。

那條圍巾,唯獨今天忘了戴。

她低下頭,開始虔誠許願。

這次是在心裡,並沒有說出來。

希望,周晉為天天開心。

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她很少看見他笑,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足以讓他高興起來。

這個心願還沒許完,脖子和臉頰,多出的溫暖和柔軟觸感,讓她睜開眼睛。

看著站在她麵前的周晉為,她的表情還在發愣。

而他則麵不改色地將手裡那條圍巾給她圍好。

“圍著吧,夜晚風大。”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語氣。

可不知為何,她好像聽出了一點點溫柔。

是錯覺嗎。

江會會低下頭,看著那條粉白色的圍巾。

一看

就是女款。

她愣了一下。

是特地給她買的嗎?

這個即合理、放在周晉為身上卻又有些詭異的念頭(),讓她再次為止一震。

周晉為特地給她買圍巾?

感覺有點天方夜譚呢?(),他那樣冷冰冰的人,怎麼可能。

可江會會還是笑著和他說了謝謝。

她說謝謝。

可他卻彆開臉,去看其他地方。

是自己的錯覺嗎。

她好像,看見他的耳朵微微泛紅。

那個冬天,是他們相識後,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冬天。

江會會有一陣子沒去學校,她家裡出了點變故。

弟弟因為和媽媽起爭執離家出走了,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人,媽媽差點急瘋,又不敢給爸爸打電話。

江會會這幾天和媽媽都快把整個平江給翻遍了。

終於在一家黑網吧裡發現了戴著耳機玩遊戲的江滿。

大約是失而複得的喜悅,媽媽並沒有凶他,反而好吃好喝伺候著。

生怕再次傷害到他那顆脆弱的心靈。

江會會發現自己那條圍巾被他拿來當抹布擦鞋子的時候,氣到全身發抖:“你憑什麼亂動我的東西!”

她把圍巾搶過來。

那是周晉為送給她的。

江滿一下子就哭了,狂喊媽媽,說姐姐又欺負他。

於是那天,聽話懂事的江會會開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離家出走。

第一次離家出走也是因為媽媽偏心江滿。

明明是江滿的錯,可媽媽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冤枉她。

那是江會會第一次離家出走。

她無處可去。即使這個世界很大,人很多。

可她無處可去,也沒有朋友。於是就這麼在路邊坐了一天一夜。

家裡沒人出來找她。是到了第一天晚上,她自己回去的。

媽媽看見她後,也隻是冷言冷語刺了她一句:“真是膽子大了,說你兩句還離家出走。我看你能去哪。”

很小的時候她就明白,她在這個家,是多餘的那一個。

沒什麼好難過的,沒什麼好難過的。

可眼淚怎麼還是越流越多呢。

她伸手去擦,淚腺在此刻就像是壞掉的水閘一般。

她終於放棄。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這條路上。

和上一次一樣。

不會有人出來找她,她仍舊無處可去。

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要生下她。她不理解。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能在出生前自己做選擇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放棄。

那天晚上很冷,風也很大。她出來的時候沒穿多少衣服,早就凍到手腳冰冷。

隨便找了個公交車站,坐在上麵的長椅上,低著頭開始哭。

已經很晚了,末班車早沒了。這裡除了她,沒有其他人。

() 冷清蕭瑟的,隻剩下她一個。

冷風卷過長街,那種沙沙的聲音讓人膽寒。

她默默將腳縮回來,除了空洞的難過,剩下的,就是對黑夜的恐懼。

小城鎮的夜晚,嚇人的除了鬼魂,還有喝醉酒的街溜子。

她拚命忍著就要破眶而出的眼淚,所有悲觀情緒在此刻被放到最大。

她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永遠都是這樣。

從小到大一直沒變過。

很多年以後,她總會想起今天的場景。

哪怕到了油儘燈枯之時,她躺在病床上開始人生最後的走馬燈。

最先想起的,也是現在這一幕。

在她最害怕最難過的時候,周晉為出現在她麵前。

不那麼愛笑的人,卻在這個時候笑著哄她:“我們會會今天受委屈了,想哭就哭,不要忍著。”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大哭起來。

那個夜晚,格外安靜。

隻能聽見她的嚎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