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在聽見尖叫聲的第一反應,是白羽綾希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他猛地起身衝出房間,卻見走廊上已經擠了不少人,顯然都是被那一聲驚呼給引出來的。
外麵下著雷雨,劇組的人此刻都在彆館,安室透迅速地張望了一眼,卻見人群之中並沒有熟悉的身影。
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安室透迅速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不一會兒便抵達了出事的房間。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屋內的情況,首先便已經聞見一股令人作嘔的濃鬱血腥味。
安室透的心頓時拔涼,他想起那張同樣充滿血腥味的恐嚇信,無數種糟糕的猜測瞬間浮現。
生平頭一次,他對即將要麵對的案發現場感到了恐懼,然而安室透還是撥開了擋在身前的人走到了最前方,下一刻就看見了一幅堪比人間地獄的畫麵——
黃綠色的榻榻米上被血侵染,一個渾身是血身體扭曲的女人躺在血泊之中。
然而倒下的人並不是他猜想中的白羽綾希。
安室透認得那張臉。
即使那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此刻早已血肉模糊,五道長約十五公分長的血痕從左額斜跨至右頰,使原本人前意氣風發的女明星變得麵無全非,但安室透還是認出了她就是相葉鈴。
與白羽綾希鬨出不和傳聞已久的前隊友。
相葉鈴被毀掉的不僅僅隻有臉,她的右臂從肩膀開始呈現一種詭異的扭曲狀。
劇烈的疼痛不斷地折磨著她,相葉鈴想要掙紮打滾,可如今她虛弱的身體讓她連動下手指都極為困難,她隻能躺在榻榻米上、發出一聲聲痛苦而又淒厲的哀嚎,嘴裡還不斷地念著奇怪的話語:
“我後悔了,不要、不要過來,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後悔了不要過來——”
顛三倒四的話語配上這堪比恐怖片的畫麵,給前來圍觀的人造成了極大的心裡陰影,安室透聽見身後不斷地傳來了腳步聲,甚至還有人一個沒忍住當場吐了出來。
安室透能夠理解這些人此刻的感受。
即使是在組織臥底多年、也曾親眼見過各式各樣的殺人現場的他,也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詭異而又恐怖的殺人現場。
他甚至無法確定這是否是人類所為。
“快叫救護車和警察!”
短暫的失神之後安室透立刻對著身後勉強還能保持鎮定的圍觀群眾喊道,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敢靠近這個房間,安室透正準備上前采取急救措施,卻聽見長廊上又響起了一陣騷動。
“這是怎麼了?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帶著一身水霧的毛利小五郎從門口的方向走了過來,在看見圍在門前的人群後,立馬意識到彆館內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從人群中擠過來到了安室透的身邊,當他看見屋內的畫麵後,表情突然變得嚴肅。
“救護車叫了嗎?還有報警……”
見毛利小五郎到了,安室透也立刻放下了心:“我現在就去。”
“還有不要讓人靠近案發現場!”
眼見著這兩個陌生男人在案發現場一唱一和,原本還被嚇破了膽的劇組人員也瞬間回過神:“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位是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先生,是我請來的客人。”
正在報警的安室透無暇回應他們的質問,而毛利小五郎正打算進行慣例的自我介紹,卻被遠遠傳來的白羽綾希的聲音所打斷。
安室透分神看了她眼,發現白羽綾希已經換下剛才濕透的戲服,穿了身柔軟舒適的淺灰色運動服。
沉睡的名偵探名聲在外,立刻壓下不少人的質疑聲。
然而同樣在人群中的導演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困惑地向白羽綾希詢問道:“名偵探毛利小五郎?綾希,為什麼你會那位名偵探來這裡?”
在場的兩位偵探一看導演這樣子,就明白他肯定還不知道恐嚇信的事。
毛利小五郎知道白羽綾希不願聲張,連忙開口替她圓場:“這個請容我之後解釋,現在最要緊的是保護現場,不要讓無關者進入。”
名偵探在案發現場的話顯然比其他任何人都管用。
導演見這情形,已經明白這部劇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拍下去了,他頭疼地按照毛利小五郎的要求召集了劇組的成員回到各自的房間,等待警察的到來。
最先抵達現場的是負責這片區域的警察署的警察,就在他們給案發現場拍照存證的時候,救護車也終於到來,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鐘,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警察也終於出現在焦急等待許久的毛利小五郎的麵前。
出警的人是警視廳的目暮警部,隻是在看見警察署提交的照片後,他並沒有立刻讓鑒識課的人進入現場,而是與毛利小五郎交換了一個視線,而後轉身離開了眾人等待的休息室。
安室透注意到這兩人的小動作卻有些不明白是什麼情況,反倒是毛利小五郎見狀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目暮離開房間後拿出手機,似乎是在給什麼人打電話,而毛利小五郎生等著他通話結束,這才帶著幾分遲疑地開口詢問。
“目暮警部,這件事果然是……”
“從現場來看的確應該是這麼一回事,不過還是要等那邊的人來看過再說。”
當了二十多年刑警的警部重重地歎了一聲,他伸手摁住帽子,一臉凝重。
毛利小五郎當然明白他為什麼會露出這幅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次遇害的人是人氣女星,警察這邊必定要承受不小的壓力,更何況這次的事情和十一年前的那起案子簡直一模一樣,媒體那邊還不知道會渲染成什麼樣子。”
曾經當過刑警的人完全能夠明白目暮此刻承受的壓力,而目暮警部被毛利小五郎這麼一提,也想起十一年前的那樁慘案。
他的表情稍有放鬆,臉上出現了懷念的神情:“說起來,十一年前的那個案子也是毛利你經手的吧?難怪時隔那麼多年你還能想起來。”
毛利小五郎的臉色頓時有些尷尬。
他正準備向目暮警部說些什麼,卻聽見對方又再次開口:“不過我記得十一年前的那次事件那邊派來了兩個高中生,聽說其中那個小姑娘還和毛利你鬨得很凶,也不知道這次來的會是什麼人。”
一聽見目暮提起這事,毛利小五郎表情更加複雜:“關於這件事,其實……”
他欲言又止,而目暮警部像是看出了毛利小五郎的糾結與窘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而且我想應該也不會這麼巧再遇上他們。在等那邊的人過來之前,我們先去問問其他人的不在場證明吧。”
其實他們心裡都有數,這個案子極有可能不是警察與偵探能夠涉足的領域。
但在一切得到蓋棺定論之前,他們還是得先做好自己的工作。
目暮警部與毛利小五郎一同回到了休息室,負責監視他們的高木站在角落,而安室透則貼著門站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們剛才的對話。
“被害人相葉小姐直到下雨一直都和大家在一起,能請幾位再重複下從下雨到發現她遇害這兩個小時裡,大家都在哪裡做什麼嗎?”
其他的工作人員在案發時都在一起,隻有導演與男主演兩人沒有不在場證明。至於白羽綾希與夏油傑兩人,則因為邀請毛利小五郎來劇組調查、以及是神社負責人的緣故而留下配合警方調查。
“警察先生,你們把我們關在這裡該不會以為我們是犯人吧?”
導演煩躁地看著毛利與目暮,劇組在拍攝初期就發生了這麼獵奇的案件,他現在正急著要和投資方與製片人聯係下一步該怎麼辦,根本就坐不住。
“雖然案發時我確實是一個人,但這種誇張的犯罪肯定會留下證據的吧?”
單獨坐在沙發上的男主演附和了一聲:“就是啊,相葉那個女人據說私底下一直在做些奇怪的事情,會遇到這種事一點兒也不奇怪吧。”
目暮警部臉色一沉:“現在可是有人遇害了,還請慎言。”
高木有些在意男主演的話,見氣氛凝重,連忙圓場:“那個……私底下在做奇怪的事是指?”
“就是養那種東西。”
男主演言語中帶著些許避諱,卻也大方地向在場的警察與偵探分享了這個圈內人都知道的八卦:“據說那個女人前兩年去了趟海外,好像是找了什麼高人,反正回來後就一夜爆紅了。聽她周圍的人說,她私底下一直在搞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高木笑著打哈哈,實則對男人的說法並不在意。
反倒是目暮與毛利兩人迅速交換目光,像是確認了什麼。
這一切都落在安室透的眼中,他回憶了下從前在警察廳聽同事們提起過的那些事,似乎已經明白了目暮與毛利的異常是因為什麼。
“你們不信我說的話也沒關係,反正我和那個女人是第一次合作,從前無冤無仇的,這事怎麼想都不可能是我做的。”
自己的八卦沒有得到警察與偵探的回應,男主演隻當對麵四個都是無神論者:“倒是我記得在坐有人和那女人是老相識,還鬨得挺不愉快的,警察這種時候不是通常會先從這類人開始查起嗎?”
說著,他便往白羽綾希的方向看了看,基本就差這指著白羽綾希的名字說她和相葉鈴有仇了。
隻是男人說得倒也有些道理,其他人聞言順勢朝白羽綾希看去。
她和夏油傑兩人坐在長沙發上,距離不近不遠,保持在一個還算正常得體的社交距離,可她在眾人注視下說出的不在場證明,卻是讓導演和男主演的表情都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