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菱雙說:“沈主任彆難過,什麼世道都有這樣的人,說到底,不過是現在的環境不一樣了,以前不敢鬨事的人現在也敢鬨事了。這要是放在前兩年,你看他們敢不敢在軍區醫院門口這樣跪著哭?”
劉院長拍了拍沈主任的肩膀,道:“小許說的對,老沈你彆灰心喪氣的。他們愛在大門口跪著就讓他們跪去,反正我這邊是絕對不會被威脅到的。事實擺在那裡,最後軍區那邊會不會妥協我不管,反正我會維護你到底,你隻管專心致誌去工作就行了。”
“謝謝院長。”沈主任的表情輕鬆了一些,道:“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本來我也沒做錯,就是天天看著他們在大門口……心裡鬨騰。那行,我先回去工作了,一會兒我還有一台手術。”
“好,你去吧,把心放肚子裡吧。”劉院長鄭重說道。
沈主任出去後,劉院長就對許菱雙說:“之前你是不是讓急診那邊的護士給骨折的小夥子拍了很多照片?”
“是的,那天我見老陳愛人特彆凶殘,怕以後出事兒,所以讓護士拿了院兒裡的照相機把小竇被抓被打傷的地方都拍下來了,照片已經洗出來了嗎?”
“洗出來了,你看看吧,到處都很清楚,那辛同誌下手特彆狠。竇同誌才二十出頭,還沒談對象呢,臉都被挖成那樣了,以後可怎麼辦?”劉院長說著拿出了一個文件袋,“這裡麵還有他的病曆本,你也看看吧,那個辛同誌真不是個好人。”
許菱雙拿出文件袋裡麵的照片一張一張的看過去,又看了病曆本,發現小竇那天被打的確實很嚴重,除了臉跟脖子被挖成毀容狀態,原本隻是最簡單的骨折的右臂也造成了二次傷害,骨折的傷勢擴大且周邊又出現了骨裂。
許菱雙說:“好在都用照片拍下來了,劉院長可以拿給徐政委看一看。我明白他同情那家孤兒寡母,但這種人要是被放任了一次,以後就會有人照葫蘆畫瓢,沒完沒了的有人來鬨事,醫院還怎麼工作?”
劉院長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我還會建議小竇同誌去派出所報案,告辛同誌故意傷人,驗傷報告也已經做好了。”
許菱雙說:“這樣也好,可以嚇唬嚇唬他們。”
許菱雙之後也回去繼續上班了,骨科今天挺忙的,許菱雙雖然不用值夜班,但加班到八點九點也算是正常的事。
到八點零幾分,許菱雙才背著自己的包,一邊吃著酥糖,一邊慢悠悠的下樓。
“沈主任,您也才下班啊?”到了樓下,剛好遇到了沈主任。
沈主任笑著說:“是啊,你也挺遲的呢,你怎麼回去?還是騎自行車?”
許菱雙說:“今天我愛人來接我,估計就等在大門口了,沈主任你要坐順風車不?”
“好啊,今天還真是挺累的,就跟你們一起。”沈主任高興的點點頭。
許菱雙跟沈主任往前走了幾步,就見路燈下,秦遠倚靠在一輛吉普車旁,正抱著雙臂思索著什麼。
看到許菱雙,他眼睛一亮,迎上去拉住她的小手:“累不累?”
兩個人也有幾天沒見了,許菱雙趕緊抱了他一下,然後忍住想親他一口的衝動,笑著說:“我不累的,還有,沈主任今天咱們一起。”
“好。”秦遠跟沈主任打了個招呼,三個人就上了車。
吉普車發動後,沿著大花壇繞了大半圈就朝大門的方向開了過去。
眼看快到大門,沈主任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了。
“沈主任,沒事的。”許菱雙說:“一般這個時間,他們都回去休息了。那群人可精了,隻在白天人多的時候才過來擺攤兒,人一少他們就溜了。”
沈主任歎口氣,道:“最近我從這裡經過,總是提心吊膽的。”
“那明天就從小門過來。”
“那就繞遠路了。”沈主任勉強笑了一下,道:“不過也可以試……”
他話還沒說完,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從打開的車窗外砸到了沈主任的頭上。
天黑後醫院的大鐵門會被關起來,隻留一個小門給人進出,所以吉普車開到這裡要等著傳達室的人開大門。
沒想到就這麼一下功夫,就有人拿東西來砸沈主任了。
許菱雙跟秦遠都嚇了一跳,許菱雙趕緊朝後探過去:“沈主任你沒事吧?我給你看看!”
秦遠黑著一張臉跳下車,從剛剛打開的大鐵門走了出去,然後朗聲喝道:“誰乾的?”
一個披麻戴孝的少年梗著脖子站在那裡,一臉仇恨的吼道:“我乾的!怎麼了?”
傳達室的大爺說:“這是那個死掉的老陳的大兒子。”
秦遠看了看少年的年紀,估計有個十四五了,便大步走過去擰住少年的胳膊不讓他有逃跑的機會。
原本大門外已經沒有破席子和老陳的家人了,但一看少年被抓,辛大姐和幾個人就不知道從哪個地方跑出來了。
“你抓我兒子做什麼?你瘋了?”辛大姐撲過去想要廝打秦遠。
但秦遠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被她這種普通人碰到?
秦遠冷哼一聲,輕巧的閃開幾步,然後冷聲道:“你兒子對著我車裡的乘客行凶,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會立刻把他送到派出所去!看歲數他已經不小了,可以關起來了!”
“你憑什麼抓我兒子?車裡那個醫生該死!是他害死我們家老陳的!”辛大姐惡毒的叫道:“我兒子砸他怎麼了?就算砸死他,也是他活該!”
“就是就是!趕快放開小鬆!”辛大姐的家人也跟著吼了起來。
不過秦遠看上去人高馬大,而且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所以他們不敢真的靠過去,隻敢在一旁喊。
許菱雙在車上給沈主任做了檢查,砸到他腦袋的那個東西是一顆搓圓的泥團子,也幸好隻是一顆泥團子,如果換成同樣大小的石塊,沈主任的腦袋估計得被開瓢。
不過就算是泥團子,沈主任的腦袋也被砸起了一個大包。
許菱雙說:“倒是不嚴重,不過這幾天肯定會腫起來的。我看了一下,也沒有腦震蕩的情況。我這裡有我老師家的祖傳藥膏,我給沈主任塗一點吧,會舒服很多。”
“啊,你老師就是家裡做出接骨膏的那位吧?”沈主任說:“他們家的藥膏,肯定是好東西啊。”
之前,經過吳田七的同意,由許菱雙作為代理人跟軍區醫院的製藥所簽了一個協議,他們跟製藥所共享接骨膏的配方,由製藥所大量製造,所得利益的百分之多少要全部分給吳田七。
由於這會兒沒有專利法,所以許菱雙他們簽的這份協議寫了很多很多內容,比如分配的比例,比如保密措施,一旦製藥所將配方泄露出去,要賠給吳家多少錢,全都寫的清清楚楚。
接骨膏的生產線是在去年下半年正式開始的,現在全國的醫院都能買到這款藥膏,所以沈主任也知道。
許菱雙將一小罐子藥膏交給沈主任,就跳下車去找秦遠。
“沈主任怎麼樣了?”秦遠問道。
許菱雙把一坨用衛生紙包起來的變形泥團子舉給秦遠看,然後說:“幸好是這個東西砸的,不算太硬,也沒有輕微腦震蕩什麼的。不過他們這樣也算傷人了,還是把人送去派出所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秦遠說:“你先帶沈主任回醫院,然後喊保衛科的人過來。”
許菱雙點點頭:“那你一個人在這裡也要小心一點。”
秦遠笑了:“要是他們能把怎麼樣,那我算他們本事大。”
許菱雙把沈主任送到醫院的保衛科坐下休息,保衛科的人立刻朝外跑了出去,許菱雙則一個人去了劉院長的辦公室。
調查組已經進駐醫院了,所以劉院長最近也很忙,不到夜裡都回不了家。
聽許菱雙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後,劉院長氣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真是太不像話了!走!我也過去看看!老沈辛辛苦苦救人,難道還救錯了?今天他們用泥巴砸人,明天呢?換成大石頭讓老沈也一命嗚呼?多少年才能培養出一個老沈這樣的醫生,他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許菱雙跟劉院長走到醫院門口,發現大鐵門和小鐵門都被傳達室的人鎖上了。
秦遠擰著少年的胳膊站在門內,外頭是辛大姐和那一群家裡人,個個都扯著脖子在喊他放人。
“不能放!”劉院長說:“我是軍區醫院的院長,我要求立刻將這個傷害沈主任的人送交派出所。”
秦遠說:“行,那我開車從側門出去吧。”
“好,我也跟你一起去。”劉院長又對保衛科的人說:“看好這裡,彆讓人亂來。”
秦遠從傳達室找了個東西把少年的雙手捆了起來,他之前一直梗著脖子裝沒事,現在被捆住弄上吉普車,少年就哭了起來。
辛大姐他們開始著急了,她扒著大鐵門吼道:“你快點放開我兒子!不然我跟你拚了!”
秦遠輕蔑一笑,等許菱雙和劉院長也上車坐好,他就發動車子調轉車頭朝側門那邊開過去了。
辛大姐的幾個兄弟已經開始爬大鐵門了,保衛科的人一直在吼,門外站崗的小戰士也抱著槍走了過去。
他們一看見小戰士抱著的半人多高的槍,這才慫慫的朝後躲。
辛大姐卻往地上一趟,使出全身的力氣哭喊道:“來人啊!醫院殺人啦!還綁走我兒子啦!醫院殺人啦!”
保衛科的人見他們不爬大鐵門了,就老神在在的站在裡麵,看著外麵的辛大姐唱大戲。
都八點多了,大路上的行人並不多了,偶爾零星幾個路過,也都隻看了一眼就過去了。
辛大姐吼了半天,見根本沒人圍過來看熱鬨,她就一骨碌爬起來,咬牙道:“回大院兒找徐政委!”
那一頭,砸人的少年已經被關進派出所了。
他十四歲了,是個初中生,派出所關小混混很有經驗,所以直接按常規處理。
許菱雙和秦遠做了筆錄,派出所又派人去醫院找沈主任看傷勢,反正折騰了好一會兒。
從派出所走出來,劉院長說:“這件事是不會就這樣算了的!我們醫院沒做錯任何事,所以我們會硬抗到底!”
“院長,我支持您!”許菱雙很用力的點點頭。
她是整場手術的親曆者,所以她知道老陳的死亡根本就是無法避免的,彆說沈主任救不了他,就算是張老人在這裡,最後也沒有辦法。
這是目前的人力所不能達到的地方,就像許菱雙早就弄明白的——他們是醫生,不是神。
秦遠說:“劉院長,那個被辛梅毀容的小戰士,是我們通信營的。小同誌人很樸實上進,現在臉被挖成這樣,我看了心裡也很難受。”
“驗傷報告都弄好了,隻要你這個做領導的同意,我會幫他去告那個辛梅!”劉院長用力道。
“我自然是同意的,就算上頭給我壓力,我也不怕。”秦遠笑了起來。
“那就這麼定了。”
秦遠把劉院長送回醫院後,這才開車帶著許菱雙回家。
許香萍在客廳聽收音機做衣裳,已經快要睡著了,聽見動靜才揉揉眼睛跑出去。
“大姐,姐夫,你們回來了!我做了宵夜,你們吃一點兒吧。”
許菱雙說:“是什麼?”
“彆人送給冰哥的海帶,我用豆腐煮了湯,一會兒下點兒麵條就能吃了。”許香萍道。
“那我吃一碗,秦遠要吃嗎?”
秦遠點頭道:“我也吃一碗,辛苦二妹了。”
吃過熱氣騰騰的熱湯麵,許香萍先去睡覺了,秦遠也陪著許菱雙一起去洗澡。
因為懷孕的關係,所以秦遠總是容易對她保護過度,比如他害怕衛生間地滑,除了找人改造了地磚,隻要他在家,他就會陪著她一起洗,怕她摔跤。
平時他不在家,也會叮囑許香萍在外麵聽動靜,萬一有聲音就要進去看看。
兩個人洗了澡,一身清爽的去了臥室。
許菱雙靠在他的懷裡聽收音機裡麵放的歌曲,一雙小手不老實的一會兒戳他一下,一會兒又捏捏他的胳膊。
“做什麼?”秦遠眯著眼看她,“這種時候可彆招我。”
“我做過檢查啦,婦產科的黃醫生也說,現在可以那個那個啦!”許菱雙趴在他胸前,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他:“我們都好久好久沒有了……你不想要嗎?”
秦遠咽了一口口水,嚴肅道:“黃醫生真的這麼說了?”
“對啊,我自己也是學醫的,我也知道的嘛。”許菱雙說:“你真的不想啊?”
“怎麼可能不想?我想的眼睛都快綠了,天天繞著大操場跑幾萬米,你以為我是因為什麼?”秦遠的手已經伸到許菱雙的衣服裡麵去了。
許菱雙兩手一伸,抱住他的脖子親了上去:“那就不要等啦,都已經這麼晚了,我們抓緊時間啊。”
“一天天的,儘勾我了……”
一場溫柔的親熱結束後,許菱雙像個小貓似的縮在他的懷裡,還有點意猶未儘的說道:“哎,你今晚真的好溫柔哦,就是太溫柔了。”
秦遠摸了摸她的肚子,道:“我怕你出事啊,你確定真的沒事嗎?”
“我確定啊。”許菱雙說:“我沒有這麼差勁的好嗎?再說我有用異能護著寶寶的。”
“那就好。”秦遠親親她的額頭,道:“快睡吧,不然明天早上起不來。”
許菱雙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一起床,秦遠就準備了熱水給她簡單洗了一個澡,然後又親手做了早飯。
許香萍非常識趣,她借口要去找李冰,所以早就跑去董家了。
許菱雙坐在秦遠的懷裡膩膩歪歪的吃了一頓早飯,然後看看時間,她歎口氣說:“難得你今天休息,我居然不能在家陪你。”
秦遠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著說:“要是你想辭職待在家裡,我也是舉雙手讚成的。”
“還是算了吧,難得我學了這麼多本事,考試也準備了這麼久了,要是現在就放棄,多可惜啊。”許菱雙又喝了一口水,就依依不舍的從秦遠的腿上跳下來。
秦遠用手帕幫她擦了嘴,拿上她的斜挎包,這才拉著她的小手送她去上班。
“我去上班啦,中午我大概十二點左右休息,你來我辦公室,我們一起去吃飯。”許菱雙說:“我們食堂新開了一個小炒窗口,大師傅的手藝不比外頭飯店差。”
“你請客?”
“對啊,我請客。你放心,我兜裡有的是錢。”許菱雙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家的錢至今全都握在她的手裡,秦遠按月領零用錢,自然是沒有她闊綽的。
秦遠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道:“皮膚是不是更滑了?”
“是吧是吧,我們科室的小姑娘也是這麼說的,還說皮膚變好變漂亮,懷的就是女兒。”許菱雙眼冒星星的說道:“我好想要一個聽話又乖巧的女兒哦。”
“照B超的時候看過性彆了嗎?”秦遠問道:“咱們可以給孩子準備衣服了,要是女兒,那就多做點兒花花綠綠的。”
許菱雙說:“好像下個月就可以看了,不過也不一定準。依我看,還是準備一些顏色中性的吧,萬一以後再生一個,也能繼續穿。好啦,我上樓去了。”
許菱雙親了秦遠一口,這才慢悠悠的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