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田七靦腆的笑了起來:“我怕給你和爺爺丟臉,所以一直很用功。我們老師說,我成績好,以後可以考去你現在讀的那個醫學院。”
許菱雙說:“沒錯,你可以考過去,以後我們做校友。而且,你成績這麼好,以後說不定可以考去更好的學校。”
“不,我就考許老師念的學校。”吳田七小聲說:“等我讀大學了,爸爸年紀也不輕了,我不想離他太遠。我就在省城讀大學,以後留在省城工作,可以把爸爸接過去一起住。要是考去外地,爸爸肯定會說來去不方便,就一個人留在村裡了。”
這話一說,許菱雙心頭立刻變得非常柔軟。
秦安康這種大好人,到底還是有福氣的,雖然自己的親兒子連一句話都不跟他說,但這個收養的兒子卻這麼溫暖善良,以後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
正說著,秦富貴也扛著鋤頭回來了,一進門就嚷嚷道:“陶陶呢?我們陶陶呢?”
小陶陶正在秦安康懷裡玩一個小玩具呢,見到秦富貴,他雖然不認得了但還是乖乖的笑了一下,秦富貴的心都快被融化了,趕緊把小陶陶抱了過去。
莫紅也跟著秦富貴一起回來了,他們倆登記結婚後搬到一起住了,見到秦遠他們,她也和和氣氣的打了招呼,還問許菱雙中午想吃什麼,她可以做。
“謝謝姨,不過小叔已經殺了雞,中午咱們就在小叔這裡吃了。”許菱雙笑著說。
莫紅說:“那晚上呢?你們應該要在家裡住一晚的吧?”
“是的,晚上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回去。”
“那好,晚上我做飯給你們吃。我跟秦遠爸爸在一起這麼久了,你們都沒有正經吃過一頓我做的飯呢,今天可一定要嘗一嘗。”莫紅顯然很熱情,然後又去逗小陶陶。
“這娃娃,長得真好啊。”三婆坐在那裡笑眯眯的說道:“這小臉這麼好看,跟他媽媽一個模子倒下來的。”
“最近天天曬太陽黑了一點,之前更像。”秦遠笑著說。
秦富貴說:“我瞧著還是挺像小遠的,特彆是這個小神態,跟小遠小時候一樣一樣的。”
秦安康也說:“是的是的,小遠小時候也這樣,看誰就笑,誰都喜歡他,脾氣好得不得了。”
大家樂嗬嗬的哄了一會兒陶陶,秦安康去灶屋做飯,秦富貴把陶陶交給莫紅抱著,他就拉著秦遠走到院門口,低聲說:“你妹妹是不是去省城找你了?”
“去了。”秦遠把秦楓葉去了以後乾的那些事兒說了一遍。
秦富貴黑著一張臉道:“你彆管她了,這麼大的人了,管不了了。我現在看見老鄧家的人都要繞路走,太丟人了。元寶的媳婦兒看見我一回就要罵我一回,說我教女無方,不要臉。我有什麼辦法?她都嫁過去這麼久了,難道還要我來教她做人?”
元寶就是秦楓葉外遇的那個男人,她嫌鄧永年年紀大了,但元寶比鄧永年小不了幾歲,而且這個人手腳不太乾淨,在村裡口碑一向不好,除了秦楓葉,他在村裡還有好幾個姘頭,都是已經結過婚的。
這個人很聰明,他不招惹那些未婚姑娘,就盯著那些水/性/楊/花、家裡又沒什麼錢的已婚婦人,隨便送個頭繩什麼的就能滾一起去。
元寶的妻子抓了一個又一個,但是總也抓不乾淨,現在也已經放棄了,除了痛罵,她什麼也做不了了。
秦遠看了一眼秦富貴,見他一臉憂慮,便說:“我確實不打算再管她了,不過爸你這樣憂慮是肯定不行的,你得放寬心。過年我沒時間回來,家裡缺什麼東西你要記得發電報告訴我,之前我幫你存的錢還在我那裡呢。你跟莫姨結婚了,也該把錢拿回來了。”
秦富貴笑了一下,道:“家裡不缺東西,我也不缺錢。你莫姨是個會過日子的,我們倆掙的工分都在她手上,她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該買什麼吃就買什麼吃,該買布做衣裳也不會扣扣搜搜的,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很不錯,你不用擔心我。”
秦富貴的氣色確實比以前好了不好,所以再婚這件事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好的。
秦遠又問道:“最近有媽那邊的消息嗎?”
秦富貴一拍大腿說:“我正想跟你說呢,你媽現在了不起了!”
“怎麼說?”
“你媽她啊,自從做了手術後,腦子就跟普通人不一樣了,現在聰明的不得了,她打算去選婦女主任呢。偏偏他們公社的人都相信她,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反正你媽現在有出息了!”
秦遠說:“還不知道能不能選得上呢,不過聽爸的意思,媽現在不惹事了吧?”
秦富貴說:“不惹事了,我前陣子才去看了你外婆一眼,她說梁杏子現在特彆熱心公社的事情,還會調和人家兩口子的矛盾呢。反正,整天忙忙碌碌的,說是要做一番事業呢!”
秦遠點點頭說:“要是她能一直這樣,我就安心了。”
“放心吧,我知道你現在又升了一級,你媽有我幫你盯著呢,不會讓她給你惹麻煩的。”秦富貴說:“我現在隻擔心楓葉會給你惹事。”
秦遠說:“軍區大院她已經進不去了,在城裡露宿個幾天,她就會哭著回來求鄧家的原諒了。”
等到中午吃了飯,許菱雙才和秦遠抱著陶陶去了姚翠花她們那裡。
母女三個吃了飯都在院子裡各忙各的,姚翠花在做衣裳,許三妞和四妞趴在走廊的小桌子上看書學習,整個家給人一種安靜溫暖的感覺。
姚翠花抱著陶陶,親了一口又一口,然後趕緊從屋子裡拿出幾件夏天穿的小衣服來。
“這是我之前給三妞四妞做衣裳剩下來的碎布,我拚湊了一下,給陶陶做了小衣裳。顏色雖然土氣了一點,不過夏天在家裡穿還是可以的。都是土布,夏天穿著吸汗。”姚翠花很認真的拿著小衣服在陶陶身上比劃。
“謝謝媽。”許菱雙見這幾件小衣裳針腳細密,胸前還用不同顏色的線繡出了小花朵、小雲彩,就知道姚翠花是用了很多心思的。
“謝什麼?我是陶陶外婆,給他做這些還不是應該的嗎?再說了,你對我這個做媽的這麼好,我又沒什麼能幫你的,做幾件小衣裳你還跟我客氣啊。”姚翠花笑了笑,又把小衣裳疊好。
小陶陶軟乎乎的衝著姚翠花笑,姚翠花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又道:“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我打算正式跟你爸離婚了。”
許菱雙說:“想通了?”
“想通了,都這麼久了,還有什麼想不通的?我們搬出來以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我是因為許大海才吃了那麼多苦的嗎?你跟香萍都結婚了,三妞現在可以下地乾活了,臉蛋也越來越好看了,再過一兩年就能說人家了。我想著,要是你們一個個的都遇上了好人家,我怕許大海跟他媽會去找你們要錢。你性子硬,你不會給錢我知道的。香萍在省城有你盯著,我也放心。就是三妞,她性子內向,又不舍得離開我,看樣子隻能嫁在家門口了。我啊,得先跟許大海他們斷了關係,以後就算他們找三妞要錢,咱們也有道理拒絕,是不是?”
姚翠花以前是那種最傳統的婦人思維,沒想到搬出來之後日子越過越好,她連想法都進步了不少,而且越來越懂得怎麼保護自己和女兒了。
許菱雙笑著說:“媽說的很有道理,我看哪,擇日不如撞日,趁我跟秦遠在村子裡,明天一早,我們陪你去離婚。”
“好!”
有大女兒和大女婿撐腰,姚翠花覺得自己的腰杆更加硬朗了。
姚翠花說:“要不,還是提前一天去跟許大海說一聲吧?”
“好啊,現在就去。”許菱雙抱著陶陶,拉上秦遠,跟在姚翠花的身後一起去了許家。
已經很久沒有來過許家了,這個陳舊的院子變化還是很大的。
以前,這個院子雖然很舊,但裡裡外外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可現在剛剛走進去就聞到一股怪味兒,院子裡到處都是雞屎,幾乎沒有一個下腳的地方。
小陶陶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看著一切,這會兒大家都在休息,許大海跟許奶奶可能也在屋裡睡覺,所以到處都靜悄悄的,隻有許小寶一個小孩子坐在屋簷下玩著一個竹筒。
“小寶。”姚翠花喊了一聲。
“媽媽!”許小寶丟下竹筒就跑過來抱住姚翠花了。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了,臟的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一張小臉也滿是黑印子,那雙手就更彆提了,指甲縫裡全是黑泥巴,看上去跟外頭的小乞丐沒什麼區彆。
姚翠花紅了眼睛,低聲說:“怎麼臟成這樣?媽媽給你洗手。”
“好。”許小寶又看了一眼許菱雙,笑著說:“大姐,你也回來了啊?”
“是的,我也回來了。”許菱雙說:“大姐給你帶了糖果和奶粉,一會兒拿給你吃。”
“好!”
許小寶說著就要把臟成那樣的手指往嘴裡放,姚翠花趕緊拉住他的手,道:“以前教過你多少次了?一定要經常洗手,你這是多久沒洗手了?還有,不許吃手,你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媽媽你們都不要我了,我還記得這些做什麼?”許小寶很隨意的說道,一張滿是稚氣的小臉看不出個喜怒。
姚翠花心裡一驚,趕緊說:“不是媽媽不要你,是你奶奶死活不願意放你走。媽媽是很想跟你一起住的……”
許小寶抱住姚翠花的腰,眼淚嘩嘩往下淌:“媽媽你帶我走吧,我不想留在這裡了,嗚嗚嗚……媽媽你帶我走吧,我聽話的,你帶我走吧……”
姚翠花沒忍住,也跟著哭了起來,她先打了水把許小寶的小臟手洗乾淨,然後想了半天,才說:“要不,媽一會兒跟你爸爸商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