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022.6.8
陳子航披毛氈固然怪異,葛巢的反應卻更耐人尋味,高長鬆當然不會把陳子航擋在門外,趕忙打開門讓他進了,等人挪動開才見門縫後還擋著個大食人,那頗具阿拉伯風情的長相讓他一愣,對方卻吐出字正腔圓的唐官話,隻道:“那我就走了。”
高長鬆說請對方喝碗水,後者推脫了。
門落下後,高長鬆回頭,卻見那挪動的毛氈帳篷停下來,雖不可見陳子航麵貌,卻感他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再一扭頭,見葛巢也像大型犬般盯著自己看。
高長鬆:啊這……
他趕忙道:“這位道長,請來客房歇息。”
好在他們家房子大,在高老莊算數一數二的氣派,騰出客房還挺容易,高長鬆將陳子航領入其中一間,口稱他可自如使用,務必當作自己家一般,心中卻想:是得多蓋幾間房了,否則他這都要成靈寶派分派了。
陳子航也不知聽了什麼,扭捏半天道:“這怎好意思。”他分明披著毛氈,卻表現出羞澀之姿。
高長鬆忙道:“無事無事。”便將空間留給這對許久不見的師叔與首徒。
……
高長鬆想陳子航舟車勞頓,難免口渴腹中饑餓,他做人向來周全,趕忙去蒸了熱了吃食,待他準備齊全想去敲門時,卻不想看見了一長發飄逸的美男。
唐人少見披頭散發的狂士,他們多將一頭秀發以發冠束起,袒胸露乳、披頭散發,那都是仿魏晉風骨的,你說在長安城附近的南山隱居之人多如此,凡塵中此類人卻不常見。
那美男卻不同,隻見他穿一襲道袍,不隻是人清瘦還是因他原因,你看他隻能想到“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這話。
高長鬆讚歎:“實有天人之姿。”
葛巢看高長鬆周身的煙火氣便說:“陳師叔與我等不同,已入辟穀境,是不食凡穀的。”
高長鬆聽後肅然起敬:“原來如此,是我怠慢了。”
陳子航爾康手:等、等等!
隻聽清亮之聲傳入耳中,真是清脆悅耳,說是如聽仙樂也不為過了,飄飄欲仙的陳子航道:“蒸餅,我也是食的。”
或許是他太仙,聽見此話,高長鬆竟有些與有榮焉了。
葛巢倒有些怪,可聽陳子航如此說也未講什麼,見他移步北堂,以優雅而不失速的方式將各色餅菜食了一番,陳子航要幸福地流淚了,社恐的他在毛氈帳內過了月餘,真要不行了。
水飽飯足就說明來意,原來葛朝陽很重視高長鬆等人,竟將門派內的禦用師傅派來了,那毛氈也非此人修行功法,而是單純的社恐。
高長鬆聽後“哈”了一聲,你們靈寶派人也太有個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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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事,原來陳子航來是要替葛巢的,他道:“中元法會上,正一派的張辛讚問你與居正徒兒在何,還行些挑釁之事,眼下下元節將至,掌門師兄的意思是先讓你回去,等這一遭過了再說,否則又被人殺門派威風,他怕是要跳腳了。”
這下元節高長鬆學過,上元節、中元節、下元節都與道家息息相關。
道家有三官,分彆是天官、地官、水官,這下元節,被稱作“水官解厄暘穀帝君解厄之辰”,意思是水官在這一天會負責排憂解難。下元節當日,民間會祭祀亡靈,並祈求水官接觸災厄,朝廷的話則將今日定位“禁屠日”,在今日會延緩死刑。
道士自不用說,做道場,講經,都是他們要做的。
因此中元節乃道門盛會,前幾日在外雲遊的道士便會陸陸續續回來,長安因有唐王跟達官貴人在,法事排場極盛,各大派門徒早幾日彙聚於此,難免會湊在一起講經、乃至比鬥。
這年頭道派形式都很嚴峻,有發展得如日中天的,有走下坡路的,關起門來,道門內各派要使出渾身解數引貴人供奉,敞開門,外又有蒸蒸日上的佛教與政治正統的儒教,對靈寶派來說,這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高長鬆聽後都想歎氣了,哎,這真是夾縫裡求生存。
葛巢從聽張辛讚挑釁起,眉毛就倒豎起來,聽陳子航說完後拍案道:“豈有此理!”
案給他拍得震天響,陳子航聽後抖了一下,弱弱道:“我尚未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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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下元節”隻是個開始,又說唐王不知是被誰說動了,竟要開“水陸法會”。
若說“下元節”前的集會隻是道門內鬥,“水陸法會”就不同了,這是要揚佛抑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