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霄的小攤就在金沙江旁,高長鬆頭一次擺豆腐腦的攤就在那。
鐘離珺說:“我曾來過這鎮上,當年跟往長安去的貢船一同入此鎮,在此過端午節。”
王崇霄立刻撫胡須道:“原來如此,小老兒當日正帶女娘去江旁湊熱鬨哩。”
鐘離珺這長安人的身份引得在場人關注,熱情好客的烏斯藏人給他推薦鎮上最好的酒肆:“我們這的特產是白酒,想來您應該是知道的,聽說那酒水在長安賣出了一百錢的天價。”
鐘離珺更正道:“不是一百錢,供不應求時近三百錢。”
這數字讓在場人倒吸一口冷氣:“一爵酒?”
鐘離珺肯定道:“一爵酒。”
一爵酒就是一升,《考工記》有雲:“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觶,四升曰角,五升曰散”。
“那真是翻了幾十倍的價格……”
“我們這十錢以內便能買到一升,各家價格都不大一樣,也有很便宜的,但你要謹防他們摻水。”又說,“若你不嫌跑得慌,可去幾十裡外的高老莊,那釀白酒的高十二郎就住在莊上。”
鐘離珺也不算寡言之人,他隻是有些被動,喜歡一問一答,他先就著茶水咀嚼東坡肉,等肉分成絲絲縷縷,化在口中才說:“我來本就來找十二郎的,他傳信於我說鼓搗出鹵肉……”
其實高長鬆跟他說了很多,但不知怎的,鐘離珺口中隻剩下鹵肉了。
說話人大囧,本是好心給人介紹高長鬆,也有吹捧本地名人的意思在,誰知道竟然撞到正主友人麵前,還是一直通信的密友,真是丟死個人了。
直接掩麵奔走,都不願意再跟鐘離珺說什麼了。
鐘離珺的“真實身份”對在場人還是有些衝擊力的,尤其是楊晨,他本來就跟高長鬆關係好,又崇拜他,此時對鐘離珺也“愛屋及烏”,不願意他在這被宰了。
他苦口婆心道:“我這裡的東坡肉該是不如十二郎那的,眼下古格鎮上賣的吃的喝的,隻要跟十二郎沾邊,那必定是去高老莊直接買更劃算。”
又說:“若是看見我身上這般的‘毛線衣’,不若多買兩件帶到長安,哪怕是導手也能掙上一筆。”
他們這些有商業頭腦的,都很看好毛衣的市場。
熱情好客的烏斯藏人讓鐘離珺有了賓至如歸之感,凡是給他提議的,鐘離珺都認真謝過,這才帶著本地人的美好祝願,往高老莊出發了。
……
高長鬆在做什麼呢?
當鐘離珺逼近高老莊時,他正偷偷摸摸從商城兌換白糖,做點心。
商城的白糖是真的便宜,一任務點能換海量白糖。
為什麼高長鬆敢讓這種劃時代且破壞市場的糖出現呢?因為他終於有打掩護的盾牌了。
上月甘蔗成熟之時,高長鬆買了大量的石蜜,對外宣稱是自己嗜甜。
高長鬆已經成為了烏斯藏有名富戶,卻過著簡樸的生活,隻是買些石蜜而已,真是無傷大雅。
高家三姐妹也很高興,這年頭誰不愛“甜”這種奢侈的滋味?
她們仨萬萬沒想到,怕她們蛀牙的高長鬆並未給妹妹無限量供應甜份,她們每天隻能分得一小塊。
哎,誰知道靈力強不強牙齒呢?高長鬆猜是不能夠的。
那白糖用來做什麼呢?一方麵是用來調味,不過隻是給自家做的菜裡放點,另一方麵,高長鬆若想做點雞蛋糕、棗泥糕之類的點心時,也能往裡不要命地撒糖。
問就是蔗漿、石蜜!
成品彆說是高家三姐妹了,後院的一籮筐異獸都吃得噴香,但高長鬆也逮到過雪貂使出淚眼汪汪的賣萌絕招,令老實巴交的驩頭分一半雞蛋糕給他。
高長鬆甚至看見那小黑眼睛滴溜溜轉的雪貂露出賤賤的笑容,讓他一整個大無語。
更讓高長鬆說不出話的是,他還特彆去主持公道,問驩頭想不想吃雞蛋糕。
好大兒用稚嫩的聲音道:“我讀過孔融的故事……”
高長鬆略有些感動,天呐,好大兒都能說出這麼高級的詞彙了,他竟然讀過孔融讓梨了!
“我是很想吃,可如果弟弟想要吃,還是先讓弟弟吃,我更加年長,要以身作則。”
這一刻,驩頭的企鵝臉看上去是那麼堅定,那麼可靠。
高長鬆頗有“吾家有兒初成長”的自豪感,也很擔心像他這樣的老實孩子,真放外麵會不會被欺負啊,隨後看向院落裡的頭好小滑頭雪貂一號。
小滑頭雪貂一號“吱吱”叫了兩聲,立起雙腳向前走了兩步,又把雞蛋糕還給驩頭,隨後又看向高長鬆,討好似的賣萌。
驩頭荷包蛋淚:“嗚嗚,他說他要讓給我。”
高長鬆也聽懂了“吱吱”的意思,大體是說雖然自己很想吃,但驩頭哥哥也很想吃,不能讓哥哥犧牲自己的來援助他,所以才送還了。
顯然,雪貂一號並不是被感動了,他是看有高長鬆在此,做給他看呢!還能順便感動一波驩頭,讓他未來對自己更好,多麼好的算盤。
高長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能說這愛賣萌的雪貂真是頂頂狡猾。
但看在他其實每天心情都不錯,對這高老莊似乎歸屬感挺強,又是愛護下麵倆小雪貂的哥哥的份上,高長鬆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哎,希望驩頭能夠覺醒吧。
高長鬆想:自家好大兒真被拿捏得死死的。
*
今天高長鬆做的是棗泥核桃糕。
配料簡單,唐代的本土糕點還挺多,什麼春餅、月餅、澄粉水團等都已出現在唐人的生活中,做糕團的麵也分燙麵、發麵兩種。
高長鬆不求做出來有多鬆軟,大差不差即可。
他按照上回做雞蛋糕的方法,無非就是過篩幾次麵粉,多加點棗泥核桃,上鍋沒蒸多久,香甜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湧出,高長鬆的院子裡都飄散著甜甜的熱氣。
迎接鐘離珺的,正是這棗泥核桃糕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