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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三月上半旬,商隊就組建得差不多了,官府憑證、駱駝馬匹、各色貨物以及長工一應俱全。
按趙德斌的意思,他們會同附近粟特聚落的商隊一同走,這群粟特人比較有經驗,一可以起到向導之用,二是有了他們,休憩便能去粟特人的聚落落腳。
當然了,去粟特聚落補給物資,難免要被宰上一筆,可這總比露宿荒郊野外來得強。絲綢之路沿線的補給點,幾乎都被粟特聚落壟斷了,此外隻有些官方驛站。
精怪方麵,豬八戒等人留守高老莊養豬場,委托淨塵時不時來看看,確保他們沒有整出點有的沒的,至於烏雲等友人,那都是友人帳的常駐客,實在不行還能收進寶貝球裡,也不是很擔心。
編外的白仙得帶上,不知是否為高長鬆的錯覺,總覺得他有點吸渣體質,若不帶著跑,被其他妖魔纏上,那可是要命的。
準備差不多後,高長鬆跟趙德斌等商戶還去了趟附近粟特人的聚落,粟特人的薩寶康合府邀請他們吃飯。
彆吐槽粟特人怎麼會取個如此漢化的名字,實際上大部分粟特人在進入大唐的過境後,都會改漢姓。
比較常見的是昭武九姓,其姓氏以安、康為主體,包括曹、安、史、康、石、羅、白、米、何。
一些粟特人,是在中國曆史上留有一席之地的,比方說安祿山、史思明、康進德、曹令忠、米芾等都是粟特人。
而薩寶,這個詞的意思比較多,一開始隻粟特商隊的商主,也就是隊長,隨著時代發展,演化出了多種含義,包括聚落的首領以及由唐任命的祆祠官員,都稱為薩寶。
這次高長鬆他們要見的,是未來個把月要與他們同行的商隊首領。
烏斯藏內有粟特人聚落,本地人除了進行商業貿易,不怎麼去他們那,其中一個原因是,粟特人的聚落裡建了祆寺。
這祆寺在烏斯藏人心中,跟唐道教大為不同,一些佛教虔誠者,是不願意接觸到這另類信仰的。
高長鬆的態度比較開放,他甚至對粟特人的風俗略有些好奇。
趙德斌在高長鬆耳邊嘀嘀咕咕:“這聚落的人不多,都是往返與長安與西域的興生胡,聽說大唐內的粟特人多為坐商,在那做小生意,跟唐人一樣需要服徭役。”
粟特人的聚落儼然是城中之城,外界以白石磚壘成牆,隔絕外界,高長鬆本以為牆內的城邦會與唐不同,儼然一個小小的阿拉伯世界,誰知除了那些隨處可見的駝峰高聳的駱駝,其餘一應建築,與烏斯藏與唐並沒有區彆。
深目高鼻的粟特人著袍戴冠,也隻有西化的五官特征,才讓他們看上去像彆國之人了。
趙德斌作為向導是很稱職的,他雖不知高長鬆在想什麼,說得卻都是人想聽的,就譬如現在他道:“你甭看他們長相如此,大部分興生胡說漢話就如同你我,他們中有學問的可以說好幾國語言,能說的越多,就越有可能被雇傭,涼州官府甚至會給予粟特人官職。”
高長鬆想了下,決定用“絲路上的猶太人”來定義他們。
康合府在城邦內獨享一座富麗堂皇的庭院,他的生活正如同後世唐人對胡商人奢靡生活的描述,哪怕是裝瓜果的盆上都鑲嵌著寶石。
相較唐人,胡人確實更愛金銀的器皿,這讓康合府看起來像是通話中的阿拉伯富商。
此人年四十又五,在這時代已是能做爺爺的年紀,人看上去頗為壯實,蜷曲的胡子遮擋住他麵孔的一部分,剩下一部分飽經風沙摧殘,皮膚看上去有些粗糙。
宴席上的食物是平日裡都能吃到的,這也是唐民族融合的證明,除了胡餅、白切羊肉與葡萄酒外,高長鬆吃到了“畢羅”,這是一種波斯傳來的食物,其實也是餅——餡餅。
就是這個餡,比較有想法,某種意義上也是財富的象征吧……
高長鬆吃到的第一種餡料還好,是肉餡的,跟酥脆的餅皮正合適,而第二種是某種果醬,說實在的,他覺得不大好吃,餅皮是鹹的,果醬是甜的,估計還在其中添加了蜜,怎麼吃都很奇怪。
身旁的趙德斌則吃得津津有味,對大部分唐人來說,能夠品嘗到甜,已很少見,糖、蜜在這年頭都是了不得的奢侈品。
可有個問題,無論是高長鬆還是趙德斌都沒嘗出這是何種果子,還是康合府親自給出了答案。
他撫著胡須問:“這櫻桃畢羅滋味如何?”
高長鬆與趙德斌都挺驚訝,趙德斌先問道:“眼下時值四月,怎櫻桃就結果了?”一般還要遲兩個月呢。
高長鬆卻猜到了一些,果然康合府的回答與他想象中一樣,他道:“我以木梁作骨,麻布遮蔽,搭建一暖房,每至晴出,便揚起麻布令日光照射,待到夜露深重再放下遮掩。”
這就是古代的大棚。
大約在漢代時,溫室大棚技術就傳入民間,一些富庶的商人便能吃到冬葵溫韭了。康合府這樣種櫻桃的也不是沒有。
他一方麵是以櫻桃畢羅示財力,另一方麵,也說自己是第一次嘗試,不大成功,收獲的櫻桃都個頭小,看起來蔫蔫的,如果不做果醬就酸澀得沒法吃,而且他也沒能成功在冬日吃到櫻桃,不過比時令早一兩個月,略有些失敗。
高長鬆也是個搞溫室大棚的,隻可惜在這年頭成本太高,他弄的那些也隻夠自家人吃。
康合府不成功,無非就是日照、布局之類的不大對,可他也不願意多嘴。
不過是泛泛之交,不便多說。
康合府對絲路上的各聚落如數家珍,此外他們還談到了一些問題,比方說多變的天氣、沙塵暴,以及時常出沒的悍匪、妖魔。
在他口中,妖魔要比悍匪好,他們不怎麼挪窩,你不走錯路或運氣太差,就碰不見妖魔。
但若碰見了,肯定是要倒黴一小撮人的,怕是要被綁走燒了燉了。
妖魔數量少,吃的人也不多,而且他們對金銀財寶不感興趣,重新整頓,很快又能上路。
悍匪不一樣,首先敢劫掠商隊,他們的人一定足夠多,能夠在隊伍中殺個七進七出,他們砍人造成的傷亡,遠比妖魔擄掠人來得更多。
此外悍匪還貪財,會把貨物一掃而空,遇見黑心的還會放一把火把帶不走的都燒了。
倘若運氣不佳遇見這種人,那真是一輩子的積累都折進去了。
跟康合府這一頓飯吃完,高長鬆對絲路商隊又有了更深刻的認知,他早就知道,即便自己有些自保之力,這段長途旅程也必定會充滿艱辛。
他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
在高長鬆摩拳擦掌準備出發時,葉瀾早已趕回大安國。
她最後也沒有去長安吃牢飯,在城外時,她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都禦劍飛行。
這樣急行軍似的趕路葉瀾也體會過,他們闖秘境、尋寶藏、除魔不都如此?
每隔幾年,為了讓劍修們的劍不生鏽,淩霄派都會組織他們一起去北俱蘆洲開荒。
那可真是一片蠻荒之地,生活在北俱蘆洲上的妖、魔、人都頗具獸性,他們除卻互相攻訐外,還要防止那些在野外的未開靈智的獸類的侵襲。
北俱蘆洲的靈氣太充足了,且多魔障,一切獸類受此侵襲會產生異變,變得更有力,也更具有攻擊性。
他們在北俱蘆洲時,都不敢合眼,哪怕休息都要睜開半隻眼睛,以防什麼時候妖魔撲來,給他們當胸一擊。
葉瀾把這耐力用在了趕路上,怎能不日進千裡呢?
等進長安城後,她就改用兩條腿跑,修士的軀體都用靈力強化過,特彆有勁,她跑起來很像是武俠中的輕功。
由於無人在長安城中如此狂奔,一開始金吾衛們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該怎麼做,最後還是中郎將拍板:“當然不允許,這就好比在城中策馬狂奔,必須抓了!”
隻可惜他們竟然跑不過葉瀾,讓對方直闖碼頭,葉瀾自己竟然沒感覺到她屁股後麵綴著一大群金吾衛!
等她回東勝神洲後,長安的護衛們才搞清楚她的身份,並且製定了新的針對修士的條例,葉瀾真是功不可沒。
由於跑了太長時間,在船上又吃糠咽菜,等回淩霄派時葉瀾看上去衣衫襤褸,好比難民、乞丐,這使在乎形象的劍修們都對她關懷備至,隻覺得她為了劍修付出太多。
劍修:錢是沒有!風度還是要有的!衣服洗到發白也要整整齊齊上身!
葉瀾:其實,我這一路吃得不錯……
她不負眾望將大批白酒帶回,交給師門其他人運作,自己則是帶著香皂去拜訪了掌門。
這回賣酒是掌門背書,門派上下一同齊心協力的,她認為香皂有不輸白酒的商業潛質,且高長鬆口中的“饑餓營銷”很有幾分道理,自然要知會掌門一聲。
掌門跟葉瀾的思路十分一致,並表示:“那就由你去落實一下。”
於是,葉瀾終於來到靈秀峰。
這兒與淩霄派中的其他山頭都不一樣,水草豐茂,甚至還有展翅的仙鶴。見仙鶴獨立於水畔,優雅地梳理羽毛,葉瀾眼紅極了。
不行,這是大師兄放養的仙鶴,不能吃!
這仙鶴怕是被劍修們盯多了,一點兒都不怕,還頗為蔑視地看了葉瀾一眼。
葉瀾:。
她扭過頭,隻見奇花異草夾道而生,間或有靈兔蟲鳥等於叢間出沒,雲霧繚繞,水木清俊,真是好一處洞天福地。
葉瀾:這就是靈石的味道嗎!可惡好羨慕!
換句話說,有這等財力,若讓大師兄出麵做饑餓營銷,一定很有說服力。
前提是,他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