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像太子嗎(1 / 2)

“茅先生,馬兒疲倦了,咱們也停下歇歇吧。”

“哎,歇歇,歇歇。”茅焦在車上連連點頭,給馬車顛了半日,也著實有些吃不消了。

他氣喘籲籲從馬車上下來,放眼碧空朗朗,風和日麗,關中平原四野遼闊,嶺上山楊白樺鬱鬱蔥蔥,不覺胸懷舒放,“日頭真好哇!”

黑牛將馬拉向鮮嫩的青草地,“是啊,這幾日晴得好,路上不耽擱,後日就能到函穀關。”

茅焦心下感慨,去年這個時候他經函穀關來到秦國,也是走得這條路,“黑牛,喂了馬也過來吃點東西,喝點水吧。”

“哎,您先歇著,我這就來。”

茅焦在附近的一棵大樹底下坐了,又從包袱裡取出乾糧和水囊,等著車夫過來。

黑牛安置好車馬,走上前來,在他對麵坐下,“先生的那位遠親,在燕國做什麼營生?”

“我也隻知,他家世代是屠戶。”

“莫非許久未見了?”

茅焦窘笑,“啊,是啊。”

黑牛路上一直在想,“要我說,先生還是留在秦國,我尋思那陣風已刮過去了,也沒見官府再搜拿什麼舍人,即便仍在搜拿,先生又沒當真入過相府,何懼哉?”

茅焦搖手歎息,“罷了,我也沒有什麼技藝,在鹹陽也尋不到謀生的門路,總不能在旅店,叫店長收留我一輩子。”

黑牛心直口快,“那您去燕國又能乾什麼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兩個小子都舍不得您走呢,我雖沒去過燕國,但常聽人說那是苦寒之地,北方還常有胡虜襲擾,哪及關中千裡沃野呀。”

“我知你是為我好,隻是我意已決,能結識幾位小友,也不枉我來秦國一趟。”他說著,將乾糧和水遞給車夫。

黑牛道謝,接過來吃了一個餅子,不是厚實堅硬的鍋盔,是疏鬆柔軟的麵餅,兩麵炕得酥香,裡麵還填了一層肉餡,“好香啊!”

茅焦大口大口也吃得滿嘴是油,“的確,這餅可真香。”

“先生在何處買的餅子?未在城中見過呀!”

“是夏無且夏先生今早讓府上童兒拿來的。”

“就是那位給您和涉家阿姆看病的醫者?”

“對。”

“夏先生真是好人!”

“是啊。”茅焦又給他拿了一隻,“再來一個。”

車夫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感激點頭,“哎!”

兩個吃了乾糧,在樹下歇了一陣,見馬兒也已恢複精神,茅焦起身招呼車夫,“黑牛,咱們趕路吧,晚了,夜裡恐找不到落腳之處。”

車夫收拾好行囊,應聲起來,打掉身上的草屑,“先生不急,咱們就走,這裡我熟,附近也有農家,晚上不必為過夜的地方發愁。”

黑牛一邊說,一邊把人扶上車,他將馬車趕上大道,提韁正要啟程,遠遠忽見大道上一匹紅色駿馬,奮蹄如飛,蹄下蕩起一路黃塵。

“黑牛,怎麼還不走啊?”茅焦遲遲不見馬兒走起,在車上催問。

黑牛回過神,忙將視線從那匹威風漂亮的紅馬身上收回來,“先生,走了。”說完,手裡鞭梢一甩,馬車便駛上大路,奔了起來。

風裡帶來馬蹄聲,黑牛哼了一支歌,蹄聲也在風聲與歌聲裡越來越清晰響亮,跑得真快呀,定然是匹難得的好馬,他忍不住在心裡說。

車技嫻熟的禦者驅著馬匹,體貼地將馬車往路邊靠了靠,免擋了身後那快馬的去路。

片刻,駿馬果然越過車身,紅影飛去的一瞬間,黑牛突然聽到一聲疾呼,呼聲清脆響亮,“先生留步!”

紅馬衝出老遠,馬兒步子停下之時,已奔到了兩百步開外。

黑牛伸長脖子,趕著馬車又往前走了一程,這才瞧見騎馬的竟真是一個娃子。

娃子頂著一臉黃土飛灰,不甚熟練地趕著馬,朝他們轉回來。

黑牛適時放慢車速,小娃也爬下馬來,在車前揮舞雙手,高聲呼喚,“快快停下!”

茅焦聽見了,自車廂裡探出頭,“出了什麼事,好似聽見人聲?”

馬車緩緩停下,黑牛點頭,“先生,是個娃子。”

茅焦抬頭望去,果然一個小娃正滿頭大汗朝這邊跑來,他認出來人,大吃一驚,“小郎君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二人連忙從車上下來,秦栘也堪堪跑到車前,兩手扶著膝蓋大喘氣,“可……可給我攆上了!”

茅焦走上前去扶他,“小郎君為何這時趕來?”

秦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能走。”

男人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忍不住笑道,“小郎君老遠來送我,焦記在心裡了。”

“什麼來送你?我已說了,你不能走。”

“我將去秦,昨日已告知小郎君了。”

秦栘放開他的手,走到對方麵前,恭恭敬敬向他施了一禮,“所以我今日特來攔你,望先生不要離開秦國。”

茅焦麵露難色,“小郎君,我已決定好了。”他以為少子同他一樣感念相識,不忍離彆,開口柔聲安慰,“燕國雖然遙遠,往後還是有機會再見的。”

秦栘擰著眉頭,神情要多鄭重有多鄭重,“我以秦國太子的身份,請先生留在秦國。”

茅焦與車夫俱是一愣,二人麵麵相覷一番,又不約而同哈哈大笑。

秦栘先是不解,後是惱怒,“你們這是……不信我?”

茅焦走到他跟前,矮下身,拿袖子給他擦掉臉上的黃泥,“小郎君切記,往後莫要再胡言亂語了,冒充太子是大罪,給旁人聽去可不得了,說不準還要連累你爹的。”

“我不像太子嗎?”秦太子問了個極為嚴肅的問題,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茅焦同身後要笑不笑的車夫對視一眼,回過頭,眼神帶著一點責備,表情嚴肅,切切叮囑,“娃子不可撒謊。”說罷,又加上一句,“更不可胡言,豈不知禍從口出?”

“可我真是秦國太子啊,真真的!”秦太子心急火燎,氣憤不已。

茅焦與黑牛瞧他灰頭土臉,今日穿得雖不似先時簡陋,但衣裾撕了一大塊,破得厲害,不知是從哪個大戶人家那裡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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