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栘瞧他二人眼神還是不信,“是真的!我爹真是秦王!”
茅焦皺著眉頭,娃娃當真不知事,好言叮囑竟不肯聽,“你上次還同我說,你爹十分潦倒,連身衣裳也沒錢給你買。”
秦栘一臉問號,他說過?
“還說,你爹雖然沒錢,但他是個好父親。”
這麼肉麻的話……確定是他說的嗎?
“你還說,你爹如此貧困還要省吃儉用養育孩兒,十分可憐。”
秦栘想起來了,“這不都是你說的嗎?”
不等茅焦接著說,旁邊黑牛羨慕地望著那匹悠閒漫步的大紅馬,忽然開口說道,“若說這是你的馬,那我倒肯相信你是太子,真是好一匹寶馬呀!”
茅焦順著車夫的視線望過去,臉上也露出驚訝,那匹紅鬃馬,馬頭高峻,兩耳如削,口吻狹長,雙目炯炯有神,四蹄修長強健,渾身肌肉緊實,尾骨高垂,通體紅亮,實乃萬金也難得的良駒。
秦栘眼皮蹬蹬跳了兩下,當下也管不了這麼些,隻盼先將人勸回去再說。
他繃著臉,端著秦太子的架勢,“算你有眼光。”
茅焦心下不定,狐疑地望著他,“娃,你真是……太子啊?”
“如假包換!”
黑牛不信這娃,但他信那匹馬,他趕了這麼多年的車,從沒見過這樣的良馬,他扯扯身邊人的袖子,“先生,太子不準你走,要不……便不走了吧。”
茅焦遲疑,“這……”
秦栘見二人總算要相信他了,他上午拉住要走的人,“請先生同我回去,我這便帶你去見秦王。”
男人手上一哆嗦,大驚失色,“去……去見秦王?”
“不錯,去章台宮,麵見秦王。”秦栘見他惶恐,忙開口解釋,“先生的衣囊已經尋回,望先生恕罪,我未經允準,擅自翻閱了先生的手記,方知先生大才,請先生速與我回鹹陽去,為大秦興鹽利,讓河西萬萬人都能吃上一口好鹽!”
古來山東之地,燕齊楚多食海鹽,山西之地多食鹽鹵,主要是池鹽與井鹽,說來也巧,從前有部戲,恰巧取景地在山西,他也是在拍戲之餘了解到了一些當地的曆史,其中就包括已被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五步製鹽法”。
他所以如此緊張,正是因為茅焦書簡上所寫的製鹽之策,竟然就是後世五步產鹽法的雛形。
此法在民間也叫“墾畦澆曬”,根據曆史記載,一直到隋唐時期才發展成熟,萬萬沒想到原來早在戰國就已經有人提出了這樣先進的理念。
秦國的鹽池若是能夠用上此法,在實踐過程中再善加改良,必將大大縮短產鹽周期,提高鹽產量,如此,鹽業的曆史一定會朝前邁上一大步。
“你真是秦國太子啊?”茅焦信是有些信了,尋常人家的娃子講不出這樣的話,他隻是越發覺得不可思議,街上偶遇的小娃,竟然是秦國的儲君,更重要的是,小娃子能看懂他的出鹽之策,不認為他是個騙子,而且願意相信他的法子是真能為秦國興鹽利。
黑牛見他還在猶豫,說了個中肯的法子,“不如先回鹹陽去,若這娃真能帶先生去見秦王,先生便信他,若他說謊,先生再走不遲?”
茅焦正要點頭,忽又望見大路儘頭漫天揚塵,黑壓壓一片勁裝武士正策馬奔來,人人腰間佩著秦劍,臉上覆著黑金麵具,為首的一馬當先,望身形仿佛還是個少年。
“咦?”秦栘望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黑鷹銳士,頓時麵露喜色,莫非爸爸知道他正辛辛苦苦為大秦挽留人才,專門派人來給他撐場麵的?爸爸真好!
小BOSS也親自來了,這下茅焦他們總該相信他是秦國太子了吧!
來人座下俱是快馬,不多時便到了跟前。
一行氣勢洶洶,殺氣也盛,茅焦與車夫心中害怕,腳下不由自主往後退去。
秦栘高興地走過去,正要開口打招呼,人前的黑衣少年卻仿佛不認識他一般,冷聲吩咐左右,“拿下!”
秦栘當場就給兩個黑衣銳士毫不客氣地提溜起來,“你們乾嘛!”
衛無疾掃了眼那匹閒適吃草的火騮駒,“奉秦王令,捉拿盜馬賊。”
秦栘掙紮無果,大聲控訴,“誰……誰盜馬了!”
茅焦與黑牛都看到對方眼裡驚恐的神色,馬是偷來的?
衛無疾著人上去牽馬,冷眼斜睨秦太子,“物證在此,還想抵賴?”
“真不是我偷的,我……我就借來騎一下!”
茅焦與車夫又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娃子好膽,不單盜人馬匹,還冒充秦國太子!
茅焦見少子被兩個壯漢提在手裡,掙紮得實在難受,他顧念相識一場,不安地上前想求情,“這位大人,娃子年紀小,不懂事,馬……馬你們領走,莫要為難孩子。”
衛無疾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這兩個也帶走。”
茅焦色變,“連我們也要抓嗎?”
衛無疾轉身上馬,並不多言。
二人被湧上來的黑鷹銳士一同綁了,黑牛當場大哭,“我何曾盜馬!”
茅焦冒著冷汗與黑牛一道被人強行塞進馬車,仍試圖辯解,“我……我也不曾盜馬。”
秦栘被綁住手腳,趴在馬背上哇哇大叫,“你放我下來!我辦正事呢!”
衛無疾眉頭緊擰,“我勸你老實一點,偷誰的馬不好,你偷王翦老將軍的火騮駒。”
“王……王翦?”秦栘疑惑地翹起腦袋,“哪個王翦?”
衛無疾冷哼一聲,提韁而去。
身下的馬也跟著跑起來,秦栘臉朝下橫在馬背上,猝不及防被顛地老高,又被坐在身後的黑鷹銳士及時一掌給按了回去,差點把他隔夜飯也按出來。
“嘔——你要弄死我呀!”
漢子揭開麵具,擔心地問他,“少君無礙否?”
秦栘艱難地扭過頭,望見熟人,“是你呀,管碩。”
“少君稍加忍耐,君上正在氣頭上,豈不見連衛君都親自來了。”
秦栘望望那匹在大道上撒歡的紅鬃馬,“對了,剛說這是誰的馬來著?”
管碩輕聲答說,“是王翦大將軍的戰馬。”
秦栘一臉深沉,在認真考慮,現在如果跳馬逃走,能不能和茅焦一起逃到燕國去?
運氣也忒好了,隨便解了一匹栓在路邊沒人要的馬,不單是匹戰馬,竟還是王離他爺爺的坐騎。
一人滅了趙、魏、燕、齊、楚五國的那位上將軍……很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