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死後看到的爸爸,一開始高大,帥氣,但將來會花白頭發,腰會佝僂,會變得很瘦很瘦,雖然孩子知道那隻是將來,可想起來,忍不住還是會傷心。
而這個爸爸比她死後看到的更年青,更好看。
雖然鬢角有些白發,可他的皮膚比沈四寶白,個頭比沈四寶高,他還比沈四寶瘦,也沒有沈四寶那樣圓鼓鼓的小肚皮,他,是半夏見過的,最好看的爸爸。
“爸爸。”孩子再喊一聲。
顧謹早晨剛上班,正好市局刑偵隊的達隊長來找他聊一個正在偵破中的特大走私案,倆人正在商量案件細節,驀的一個孩子衝了進來,進門就喊爸爸。
他以為她是找達隊的,示意說:“你先哄孩子。”
達隊卻說:“顧教授再婚了也不說一聲?”
“我沒有再婚。”顧謹堅決否認。
達隊摸摸腦袋:“……這不是您的孩子?”
這時半夏怯怯的走到顧謹身邊,仰起頭,再喚了一聲爸爸。
這下倆男人同時愣住了,尤其是顧謹,麵前明明是個陌生的小女孩,可他卻總覺得她特彆親切,仿佛自己曾經在哪兒見過似的。
她有一頭卷卷的頭發,兩隻大大的眼睛圓的像葡萄一樣。
皮膚泛著微微的紅,咧著小嘴巴,正在笑。
她可愛的像個洋娃娃,可她又是個會說話的洋娃娃。
“爸爸。”她眨巴一下眼睛,這會倆人能確定了,他是在喊顧謹。
達隊說:“顧教授,您要不方便的話我先出去?”
他以為這是顧謹婚外生的孩子,但這也正常,最近就發生過一個教授包二奶,還是跟學生發生關係,搞大肚子的事,大家拿那人不叫教授,叫禽獸,眼鏡蛇。
顧謹慢慢彎腰,用一種達隊從來沒聽到過的,溫柔的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說:“小朋友,你找誰呀,是不是找錯辦公室啦?”
在達隊聽來,這聲音簡直,肉麻的讓他腳癢,可半夏好喜歡,因為爸爸說話的聲音實在太溫柔了。
她回頭才發現哥哥沒跟進來,於是又跑了出來:“哥哥,點點哥哥。”
顧謹臉色一變,示意達隊等著,轉身出門,也喊:“法……典?”
這時走廊上有倆教授來上班,停了下來,也在往這邊看。
其中一個說:“顧教授,那是你家法典?”
記憶中還是個小蘿卜丁兒,幾年不見,居然比他們都高了。
而四年前顧家發生的事,無人不曉,所以人人眼裡都壓著震驚,但最驚的是顧謹,因為女兒妍妍的死,兒子一直想不開,躲著不見他,今天卻主動來了?
父子相對,終還是顧謹忍不住,先紅了眼眶。
雖說顧教授主修法學,但於刑事,經濟,社會學都有非常深的研究,他是公安廳特聘的客座教授,經常給公安們講課的,談吐朗朗,旁征博引,向來從容而又嚴謹,可今天的他格外失態,語氣發顫:“達隊,公訴的事我中午去公安局跟你麵談,我兒子來了,我已經兩年……他於我特彆重要……”
達隊就在海東分局工作,當然認識顧法典。
也側麵聽說過,這孩子曾經失手害死了自己的妹妹,然後性格大變,獨居,孤僻,怪異,而這樣的孩子,很容易誤入歧途,也需要特彆的關懷和教育。
他此時當然有眼色:“行的,關於走私案的事,中午我再來找您。”
示意倆娃從到沙發上,顧謹手顫了幾顫,就聽到小女孩的肚子咕的叫了一聲。
他問兒子:“你們還沒吃早飯?”
大眼睛的小女孩往男孩身邊縮了縮,點頭,肚子咕咕叫。
顧謹走過來,單膝跪到女孩麵前,柔聲問:“寶貝,你是誰家的孩子?”
顧法典想插嘴,顧謹溫聲說:“法典,這孩子不小了,讓她自己說吧。”
半夏來個自由發揮:“我是顧法典的妹妹,爸爸,我是你的女兒。”
顧法典覺得不太對,因為爸爸對著半夏,眼神極為溫柔,可看他時,兩眸裡有懷疑。他剛要張嘴,昨天沒吃飯的半夏肚子咕啦咕啦,叫個不停。
“糟了,我的肚肚好像在唱歌。”女孩有點不好意思。
正好這時,門口有個老師在敲門。
顧謹起身,溫聲對兒子說:“我讓人送倆份早餐來,你們先吃,我去開個會,剩下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顧法典還沒說話,半夏搶著說:“好的爸爸。”喊聲可真清脆。
今天是周一,作為係主任,顧謹得先去開會。
臨出門時他再回頭,小女孩還在向他招手,顧謹刷的收回了目光。
出了辦公室,他看到走廊上有個女老師,掏了十元錢給對方,說:“錢老師,去食堂買兩份牛肉燒餅,就說是我要的,讓多加點肉,一定要剛出爐的,火候煎大點,再要兩個蛋,要溏心的,對了,要兩份粥,記得加肉鬆。”
“好的主任。”錢老師轉身走了。
顧謹不想回頭的,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那個小女孩一眼。
她正在擺著兩條腿,被風掀開的裙,女孩露在外的小腿上有輕輕紫紫的掐傷,看起來還不止一塊,她這樣子,像是遭受過虐待一樣。
顧謹眸中隨即浮起一抹陰雲,喊住錢老師:“你不開會了,幫我看著點孩子。”
“行。”錢老師爽朗的說。
……
看辦公室裡有很多書,桌子也很乾淨,爸爸似乎並不窮,半夏心裡舒服了點。
將來,她會努力,阻止爸爸變窮的。
轉眼,早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