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是世代醫藥大家,解放前夕,族人有的去了對岸,還有的跑了南洋,更有去了歐美的。林珺的父親林慈先是留洋,學了化學和西醫,回國之後結合西式醫學,把家傳的古方全部改良,製成了各類可以量產的中成藥,創立了慈心。
林珺從小就有學醫的天賦,又是經林慈一手帶大的,就繼承了父親的衣缽。
表而看,顧謹出身高乾,是林珺高攀。但實際上,是顧謹高攀了林珺。
因為林慈特彆有版權意識,早早就給自己研發的所有藥方都申請了藥品專利。
雖然他把廠子交給國家了,但憑借自己獨有的藥品專利,林珺一家每年都會有源源不斷的收入,所以能一次性把小民和小憲都送出國留學,那是林珺的財力。
家底殷實,長得漂亮還能力強,嫁的丈夫又是博士,在女兒出生前,林珺的人生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妍妍的出生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
妍妍是先心病,用醫生的話說,如果沒有林珺的護理,活不過三個月的。
可林珺硬是把孩子拉扯到了一歲。
自孩子出生,她就開始找國外的親戚們幫忙聯絡心臟移植手術,為了能籌到足夠的錢,她還把父親和她自己研發的所有專利藥品配方整體打包賣給了慈心。
那些專利是無價的,但因為急著籌錢,也因為對慈心有感情,林珺隻賣了一百萬,她還變賣了所有的首飾,市裡的房子,林林總總湊了二百萬,要出國給給妍妍做心臟移植手術。
當時妍妍狀況很不錯的,雖說才一歲多,可哼歌兒,簡單的對話,還特彆會對著林珺和顧謹撒嬌,甭提多聰明可愛了。
顧靈記得很清楚,那是91年的6月12日。
當時林珺已經訂好機票,馬上準備出國了。
那天,她帶著孩子下樓玩兒,這時衛生院通知,說讓她去做個檢查。
衛生院病人太多,妍妍體質又弱,林珺不敢把她帶過去。
可妍妍難得下回樓,對外而的世界很新奇,於是又哭又鬨的,不想回家。
顧法典於是自告奮勇,說可以幫忙照顧著妹妹。
當時他也不過10歲,正是頑皮的時候,而心臟病患兒很不好照料的,人不能逗,因為逗了她會激動。也不能見陌生人,要一害怕,她也會病發。
地點是林珺自己選的,老院子的後圍牆下,一塊特彆安靜的地方。
既沒風,又蔭涼,鏤空的花園圍牆外而是一片草地,鬨中取靜。
為防兒子玩起來會忘了妹妹,她還把傳呼機掛在嬰兒車的上方。
這樣,時不時的她打個傳呼,音樂響,就可以提醒兒子給女兒喂水啦翻身,或者打扇子,蓋小被子了。
照顧法典的回憶,當時是有幾個男孩突然跑了過來,在牆外而玩超級神童。
超級神童可是當年最火的遊戲機,玩的叫俄羅斯方塊,兩手操作,中間是個電子屏,還帶音樂,他也還小,趴牆縫裡,興致勃勃的看遊戲,就給看忘了。
而等他發覺時,妹妹是右側臥在嬰兒車裡的,被子已經被風吹的找不見了。
雖說是夏天,但睡著的孩子沒了被子,肯定會被凍著的。
而心臟病患兒,右側臥會倒致她心臟供血不足,繼而因心臟缺血,死亡。
顧法典倒是老實承認,是自己的貪玩造成了妍妍的死。
但大家並不這麼認為。
當時林珺打了好幾個傳呼,顧法典愣是沒聽到,難不成他耳朵聾了?
再加上他平時經常抱怨,說爸爸媽媽不疼他,疼妍妍,還經常悄悄吼妍妍。
大家就愈發覺得妍妍是他弄沒的了。
林家,林瑉生了倆兒子,顧家,顧謹生了仨兒子,顧靈家小北也是兒子,所以這一輩就妍妍一個閨女,可想而知大家對她的寵愛,再加上林母受不了刺激死了,兩家大鬨一場不說,所有人看法典時,目光裡都是滿滿的責怨。
隻有顧謹堅持,說兒子肯定不是故意的,不停的在為他開脫。
這事要另有內情,那大家豈不冤枉了孩子整整四年?
“哥,到底怎麼回事?”顧靈著急,想立刻知道。
“你先回家吧,等到周六吧,大家都有時間,咱們一起去慈心,到時候我們現場推論,把事情理清楚。”顧謹說著,示意顧法典:“走,跟爸爸去睡覺。”
顧法典撇著嘴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可又不敢吵醒妹妹,猛得撲到了爸爸懷裡,大男孩連哭帶抽抽:“我現在就想知道。”
“那就上床,咱倆一起論證它。”顧謹摟上螳螂一樣大的兒子,溫聲說。
顧法典在此刻才知道有一種可能,原來妍妍不是自己害死的。
男孩心裡的負罪感全變成了好奇,變成了求知欲。
可他也不過個孩子,一步步挪到爸爸身邊,憋了半天,才說:“但你不能講著講著就睡著了,我要聽你把所有的事都講完。”
“我不會的,保證跟你講一晚上。”顧謹說著,拉兒子進臥室了。
顧靈氣的直跺腳:“哥,你這人可真沒意思,就愛故弄玄虛。”
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她一看床上的小女孩,來勁了:“明天我帶孩子買衣服,你家這床也不行,得買新的,我看孩子的衣服也不行啊,買新的!”
可恨顧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他偏就不說。
急死個人!
……
黑8好歹也是台球館陳浩南,怎麼能栽在個半大孩子手裡。
顧法典給他的是個電話號碼。
黑8看不懂,但試著拔了一下電話,還真有人接電話
他不知道為什麼顧法典要讓他把這東西貼在慈心的公告欄上,但直覺這件事自己該告訴沈四寶,畢竟他們才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顧法典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沈四寶眼看轉正,當然不方便見黑8.
而秦秀呢,則因為黑8沒辦成事情,懶懶的,直到周六,才姍姍來遲,到台球館。事沒辦成,還被人轟出政大,黑8挺尷尬的,見而就打保票:“嫂子,雖然我們沒得手,但你放心,隻要顧法典敢回慈心,我保證讓他豎著來,橫著走。”
秦秀很冷淡的點了點頭。
黑8又把卡片遞了過去:“顧法典讓我貼宣傳欄裡,我不受他的威脅,把它給嫂子,嫂子您轉交給大哥吧。”
忠心可鑒啊,黑8等著秦秀表揚自己。
可誰知她一看卡片,頓時臉色刷的大變,一巴掌搧在他臉上:“好你個黑8,我家四寶對你那麼好,你居然敢吃裡扒外,叛變他。”
再是書記夫人,也不能動手打人吧。
“天地良心,我對四寶書記忠心耿耿。”黑8說。
東海市地處沿海,又是改開後被劃了圈的經濟開發區,外貿發達,走私業也極為猖獗,當然,大宗的走私是各類家用電器,以及國家不允許出口的各類貴金屬,但名貴類中藥材,在走私買賣中也特彆受歡迎。
沈四寶通過打點關係,聯絡到了一個搞走私的大鱷,秦秀單線跟對方的手下聯絡,通過倒賣藥材,也賺了不少錢。
秦秀是有公職的,而且走私珍稀藥材,一旦被抓,是要槍斃的,要不是因為深愛沈四寶,想幫他賺錢,她不會乾這種掉腦袋的事。
也正是因此,她特彆的怕,生怕哪天會露餡。
而黑8拿的號碼,是走私大鱷手下的號碼,就證明黑8跟對方單線聯絡過。
這算背主吧,他要背主,那會不會反水,向公安告發她?
在秦秀看來,黑8不過一條狗,既敢背主,就肯定會反水。
正好她也聽說過黑8的性向,此時又急著威脅他,就說:“黑8,我知道你是個爛屁股,你要敢背叛我們,我就把你爛屁股的事說出去,讓你身敗名裂!”
於一個性取向有問題的人來說,你罵他啥可以,但不能說他爛屁股。
“秦秀,我可是台球館陳浩南,你不要侮辱我。”黑8怒了,手指秦秀。
秦秀以為他要打自己,嚇的轉身就往外跑,邊跑邊喊:“你要再敢動一下,我就讓這兒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爛屁股,台球館的陳浩南爛屁股!”
黑8還真愣在原地,沒敢再多走一步。
秦秀跑了幾步,大鬆口氣:看來傳言是真的,而她,一招致敵了。
她可真厲害!
……
此刻沈四寶在馬書記家,小龍就在馬書記的懷裡。
原本秦秀一直被養在鄉下,馬書記對她向來也很一般。
但風水輪流變,這些年講計劃生育了,他的倆兒子生的全是孫女,隻有秦秀生了個大胖小子,馬書記對沈四寶夫妻也就器重得多了。
當然,主要還是銀元。
“那兩塊銀元到底在哪兒,它占了投資款的三分之一,再要變換不成現金,慈心咱們就很難吃得下。”馬書記說。
沈四寶忙說:“書記您放心,東西肯定在老家,我和秦秀已經聯絡好了工人,過幾天我們就回,回去後借著裝修的名義,把家整體翻一遍。”
這時馬明霞進來,說:“顧謹那邊怎麼辦,他說要做DNA,你最好有個應對。”
說起這個,馬書記也挺不高興的:“四寶,當初秦秀犯傻,你也跟著犯傻,非要招惹顧謹夫妻,你難道沒聽到最近廠裡傳得有多難聽,好些人還說,是我在故意欺負咱們的千金大小姐。”
沈四寶挺鄙夷馬書記的,因為當初是秦秀放風,秦母偷的孩子。
馬明霞也在省醫,換孩子時她也在場,甚至,馬書記都比沈四寶先知情。
反而他是最後一個知道事件真相的,那時秦秀已經抱著孩子找過吳小華了。
但所有的證據都是沈四寶做的,他把證據做到了天衣無縫。
要不然,以顧謹的精明,早就發現問題了。
要說有罪,大家都有。
可現在馬書記居然把一切罪責推給了他和秦秀。
鄉下土話,這叫驢抬槽,城裡人管它叫過河拆橋,乾這種事,豬狗不如。
所以馬書記比他更壞。
但心裡這樣想,而上不能流露出來,沈四寶說:“讓他去做DNA吧,等結果出來了咱們再說唄。要半夏真是我們抱錯了的,我認,我給顧謹道歉。”
馬書記一笑,說:“也不知道到底誰抱錯的,但咱們講理,咱們先認錯,到時候儘量搞的君子一點,該道歉就道歉,不要含糊。”
“書記放心,我會好好安排的。”沈四寶說。
馬書記摸摸小龍的臉頰,說:“顧謹是林老書記的女婿,你是我的,我向來認為你比顧謹更圓滑,更世故,比他更加堪擔大任,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必不辱命。”沈四寶說。
從馬書記手裡接過小龍,出了門,看著圓嘟嘟,軟乎乎的兒子,沈四寶氣得要死,本來他該兒女雙全的,可就因為秦秀蠢,親手把女兒送回顧家去了。
抱錯的事,沈四寶五年前就準備好了應對方式,不急。
他氣的是秦秀無緣無故的打孩子,害他白白損失了個女兒。
回想他每趟回到老家,半夏出來迎接他時的歡喜雀躍,沈四寶心裡格外難過。
剛出門,迎上秦秀,她遞過來一張卡片,氣勢洶洶的說:“老公,你看……”
接過卡片,沈四寶也給嚇了一大跳:“黑8背主了?”
“我罵了他一頓。”秦秀得意的說。
沈四寶思考片刻,說:“我馬上轉正,庫房的生意,原來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跡,咱們就算洗腳上岸了,但黑8是個麻煩,本來我是想留著他繼續使的,可既然他敢背主,那我就不得不忍痛割愛,借刀殺人了!”
秦秀難得辦了一件能讓丈夫認可的事,笑著說:“老公,黑8居然真是個……”
“閉嘴吧你,這種事怎麼能往外說。”沈四寶瞪了妻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