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馬克疼的眼冒金星,一摸,紅的,他媽的,打出血了?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轉身就跑,他那幫混混朋友也全跑了。
把沾滿了血的擔架甩到地上,林珺問兒子:“你知不知道酒肉朋友四個字是怎麼寫的,你就沒發現,他們隻認錢,拿你當個玩藝兒?”
小民發現了,而且自從回國,他的世界觀就一直在崩塌。
此時現場還是濃煙滾滾,他看到法典抱著一堆東西從濃煙中竄了出來。
也看到他爸了,抱著一遝東西從集中箱裡衝了出來。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可他很難過,很慚愧。
“好啦媽媽,不生氣啦,哥哥快摘了手套吧,上麵全是血呢。”半夏說著,拉林珺轉身:“來吧,我給你們洗手手。”
顧靈看他倆臟的可以,從酒店要了水出來,要給他們洗手呢。
顧民摘了手套,還沒伸手呢,半夏已經來幫他洗了。
“你是個好哥哥,但要不惹媽媽生氣,不打架,就更好啦。”她說。
顧民一笑,眼含淚花,他突然明白,為什麼他說想帶走半夏時,法典會那麼生氣了,這個可愛的小妹妹,他喜歡,法典也很喜歡呀。
大概也就小憲那種沒腦子,隻會玩電腦的馬大哈,才不喜歡這樣的妹妹吧。
當然,小憲肯定不喜歡妹妹了,不然怎麼直到現在還不回來?
……
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可等顧謹和王劍鋒,法典幾個從現場撤出來時,菜都已經涼透了,顧謹還好,身上是乾淨的,法典一身黑,王劍鋒的衣服上滿是灼痕。
爆炸後突發大火,他們去搶救文件了嘛。
隔壁那桌人早就走了,包廂是空的,王劍鋒和顧謹匆匆扒了幾口飯,就把小民叫隔壁去了。
而針對小民的洗禮,此時才剛剛開始。
今天雖然傷了幾名公安,但收獲非常豐富,不,可以說發現了寶藏。
在這個超級大港口,高從文總共有二百個集裝箱,從其中最舊,最破的一個裡麵,專案組搜到了大量的照片,裡麵全是高從文和境外走私犯們的賬簿,合照。
這叫留一手。
高從文留著這些東西,當然是想在自己被捕後留條後路。
讓境外那幫走私大鱷們為了自己不暴露,把他營救出去,可現在,這些東西全被專案組給收剿了,那麼,供給和需求兩大璉,專案組也就全盤掌握了。
為什麼顧謹說,今天自己能給兒子以真正有效的教育呢。
因為燒成殘片的照片中,有一張赫赫然的,就是他所崇拜的,信奉的那位大華商會的副會長,劉華強跟高從文數錢時的照片。
還有好多,全是移民圈裡那幫有頭有臉的人物們。
他們聚會時會穿精致的高訂西服,手腕上名表華貴,聊天時彬彬有禮。
可在照片裡,有他們跟高從文清理鱷魚皮的,數穿山甲的,還有他們一起剝老虎皮的。
臉還是那張臉,可又跟小民所見的,他們的名流形象完全不一樣。
因為還涉及到周密調查,這些情況目前屬於絕對保密,是不能向外公布的,給顧民看,是為了讓他作為證人來確認這些人的身份。
等小民看完,王劍鋒就讓專案組的人把證據全部帶走了。
轉眼,一頓飯也吃罷了。
此時天色已暮,夕陽墜海,遠處一隻孤雁,正在酒紅色的天際翱翔。
它劃過海麵,又衝破雲層,在天際儘情的飛翔著。
而劉馬克開著他的紅色跑車,也在此刻駛離。
那輛豔紅色的超跑,如離弦的箭一般,速度比翱翔的海雁還快。
朝著濱海大道的方向,它以200碼的速度狂奔。
顧謹帶著兒子出了包廂,此時站在走廊上,聲音極為柔和,緩緩的。
他說:“知道他們走私出去的是什麼嗎,國寶揚子鱷,東北虎的虎骨,穿山甲,那都是瀕臨滅絕的珍惜動物,剛才那輛跑車,你很羨慕,很想開吧,可它也許是用無數條揚子鱷換來的。顧民,爸爸知道你讀了很多書,是個優秀的專業型人材,你也想要賺很多錢,來證明你的優秀,來回報父母。但錢和優秀,精英不是一回事,也許爸爸永遠實現不了烏托邦,可絕不允許任何人拿著綠卡,卻販賣本國的珍惜動物去賺錢,更不承認他們是精英。”
顧民說:“爸爸,他們擁有綠卡,他們呆在國外,他們罵公安叫豬,但公安拿他們沒辦法。”
在如今這個時代,錢成了衡量成功的唯一標準。
而有錢就有綠卡,綠卡好比免死金牌,叫那幫人在片國土上殺人放火,卻又不怕法律製裁。
夕陽在顧謹身上鍍了一層華光,三個兒子,也就顧民才有他爸年青時的神彩。
而當他變得成熟,眼神中有光,有從容和睿智時,這青澀的兒子,都不及他更有男人魅力。
他問:“你覺得一個擁有960萬平方公裡國土,擁有14億人口的國家,會允許幾個走私犯一直侵害國家利益嗎?”
顧民下意識搖頭:“應該不會。”
“這就是為什麼國家要派專案組。而像劉華強那樣的人,早晚要被逮捕,他們最近就準備要回國吧,是政府邀請的吧,可你認為他們來了以後,還走得掉嗎?”
顧謹說完,指指紅色跑車離開的方向,又問:“當那幫精英來錢的路子被砍斷,他們的兒子還能開得起跑車,喝得起洋酒嗎,他們還能繼續逍遙嗎,他們,還值得你去迷戀,去崇拜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
因為國家出了重拳,當走私分子們回國,專案組會一網子撈了他們。
而當顧民知道劉馬克那輛鮮紅的超跑,是用揚子鱷和東北虎的血染成的,當他剛才還在聽劉馬克罵公安叫豬玀時,他慚愧,他無言以對自己的父親。
他甚至從此無法再說出那四個字:以父之名。
那個被炸爛了胳膊的公安的臉,還停留在他腦海中。
他的父親,曾被移民圈那些大商賈們經常嘲笑,說迂腐的父親,當所謂的精英們明嘲暗諷時,可不可笑,他也曾於內心認同過他們。
認為父親是迂腐的,頑固的,是理想主義的烏托邦分子。
當然,就現在,顧民也不相信烏托邦一定能實現。
可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點點要叫他大漢奸了。
因為他曾經混的所謂圈子,裡麵全他媽是幫漢奸!
他們罵公安是豬玀,廢物時,那幫公安在用血肉之軀守護他們的土地。
而他們呢,是賊,是小偷,卻因為一張綠卡而自覺高人一等,高高在上。
顧民在此刻才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多麼的狂妄,愚昧和無知。
一望無際的海平麵,夕陽緩緩的被海麵吞沒。
光頭的大男孩無言的,無聲的,慢慢的滑跪到了老父親的腳邊。
他努力遏製著欲脫眶而出的眼淚,說:“爸爸,抓他們吧,抓給我看。”
不是曹桂一個人,而是一個小團體,那是一個罪惡的,靠吸食這個國家的血肉為生的走私團體,顧民希望一個不漏,爸爸能把他們全部抓起來。
他在此刻,又變回了六歲時那個隻會崇拜,仰望爸爸的小孩子了。
他揚頭看著爸爸,仿佛他是一座高山,一個燈塔,是他心中唯一的信仰。
“弟弟妹妹出來了,快起來。”顧謹拉兒子。
小民嗖的就站起來了,揩乾眼淚,若無其事的轉過了身。
……
回到家,林珺總覺得哪不對,但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搞得她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到底有啥不對。
小民訂了很多報紙,早晨走的時候沒來得及看,回來之後就在翻新聞。
他想知道大華商會的人,以及曹桂什麼時候才會來。
因為這算東海市一件非常大的事情,所以有個專題報道,《東海日報》每天都在跟進。
大華商會那幫人一來,就會被集體抓捕嗎,那他大舅呢,也會被抓捕嗎?
正想著,半夏湊過來問:“小民哥哥,紅色的跑車上可以坐五個人嗎?”
“不可以。”小民說。
半夏掰掰手指:“那我還是不要啦,我有兩個哥哥,我想一輛車把你們都捎上。”
終於,他在半夏心目中有位置了?
小民莞爾一笑,剛要張嘴,就聽他媽說:“糟了。”
她說:“已經一整天了,小憲該不會還在機場吧?”
小憲回來了?他那個浪蕩性子,說不定又跑哪鬼混去了吧。”小民說。
林珺也這樣想,可翻了一下來電記錄,拔過去一問,問題大了,居然是機場公安局。
再一問,才知道jack顧已經被刑拘了。
這還了得,趕緊打電話,喊顧謹去撈人!
“媽,小憲怎麼回事,被拘留了?”小民隱約聽到了。
法典也湊了過來,一臉好奇:“媽,我二哥蹲號子啦?”
“他跟公安起了點衝突,你爸已經去找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林珺說。
雖然基於小民,半夏對哥哥已經不抱期望了,可二哥在她死後看到的,隻是瘦巴巴的,睡公園,現在居然被關監獄,那豈不是要變成沈四寶那樣?
“媽媽,早點把他找回來喔,他太可憐啦。”半夏說。
就跟顧謹無法揣摩林珺的內心,小民這是頭一回,體會到什麼叫吃醋的感覺。
他最近每天都在接半夏上學放學,還為了不讓她被人笑話,剃了光頭。
小憲個混蛋,一來就蹲號子,可妹妹居然關心他,而不是他?
感覺自己在車上沒了座位,小民好氣。
當然,那隻是種可笑的小心理,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乾,就回他那邊去了。
林珺滿心以為有前夫哥去了就能把二兒子撈出來,忙著要幫他鋪床。
不比小民嬌貴,他經常四處旅遊,用小憲的話說,廁所都睡過。
所以他的床,是張林珺從廠裡搬來的一張舊鋼絲床。
鋪完床,法典和半夏興奮的都不想睡,倆人都想知道二哥會是個啥樣子。
但都等到夜裡快十二點了,還不見人。
法典幫公安搶救證據,累了一天,太困,躺沙發上睡著了,半夏眼睛一耷一耷的,還在等,這時林珺的傳呼響了起來,她給女兒蓋了個毯子,躡手躡腳出門。
順手拎了根掃把,想要抽小憲的,結果門外隻有顧謹一個人。
“我兒子呢。”她問。
顧謹說:“還在拘留中。”看林珺麵色一沉,忙說:“沒事的,他是外籍,在條件最好的外事拘留所,我去那兒講過課,條件很不錯,每天除了軍事化訓練,就是宣講《刑法》和《民法》,然後就是看電視,我去的時候小憲正在看《西遊記》,我看他還挺愛看的。也就夥食差了點,頓頓白粥饅頭大白菜,怕是要挨餓。現在就撈他,也行,但我……”
目前正值查走私的專項嚴打活動期,整個公檢法係統,因為涉及走私,要清算一大批人。
顧謹是公安廳的政策顧問,關於涉及走私的處罰條例,他也參於了研究和擬定。
而最終的處法方案會是什麼樣的,誰會被罰,誰能躲得過。
此時大家都在忙著找後門,托關係,誰都想能鑽個空子,能平安渡過。
而當大家聽說小憲果真是顧謹的兒子,為了能把顧謹也托下水,巴不得趕緊放了他。
可顧謹給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