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一時間,小憲在廁所裡,把明天拘留所電子鎖的密碼,以及下午六點半,獄警交接班的換崗時間,還有他早就畫好的逃跑路線,全交給了劉馬克。
終於拿到東西,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劉馬克超開心,拍了小憲一把說:“兄弟,你可是咱們當中唯一的移民,紅國公民,明天我們可就看你的了。”
三更半夜的,猝不及防,顧憲一拳頭揮出去,打的劉馬克鼻血噴湧。
一一米八幾,體重一百六,曾經在加州海灘上因肌肉被人圍觀豔羨的壯漢,不打則已,真打起來,他可以一挑五,沒人是他的對手。
劉馬克被顧憲揍的頭暈眼花,說:“Jack,□□媽的,你是不是有病?”
顧憲一手捂嘴一手提拳,連著一通拳頭,把劉馬克放倒在了小便池裡。
他說:“真想越獄就把嘴巴閉緊,不然我現在就喊獄警,舉報你身上的字條。”
字條上有密碼,口令,還有畫好的逃跑路線圖。
要被獄警搜到,就會喜提4時禁閉,外加多三十天的拘留。
可小憲怎麼突然就打人了,那他會不會一起逃跑?
而要小憲不逃,劉馬克是不敢逃的,他說:“哥們,我們是磕了藥的,哪怕我爸再有錢都保釋不了,要在這兒呆足三十天,但我媽有關係,有能量,隻要咱們出去,逃到海邊,她就有辦法把我們送上船,明天,你不走我是不敢走的,所以你必須跟我走,這樣吧,一起走,船到公海,我給你五萬美金的報酬,怎麼樣?”
顧憲望著他曾經的朋友,覺得不可思議。
五萬美金,屁啊,等到了公海上,劉馬克隻會把他推下船,喂大鯊魚。
小憲並不愛錢的,他是喜歡各種電子產品,玩的都是燒錢的東西,但他不是個見錢眼開的人,逃,是因為有人在欺負他,讓他呆不下去了。
當他知道是誰在欺負他的時候,他為什麼要逃?
“喝口尿,我就給你畫一個逃出去之後,可以不被公安發現,直達海邊的路線,你可以直接上你爸的走私船,然後離開這個國家。”指著小便池,顧憲說。
他就不信了,劉馬克這種錦衣玉食的富二代為了出逃,願意喝尿。
但事實是,今年已經28歲的劉馬克,小時候,在他爸還沒發跡的時候,也是窮孩子出身,他從小經常被人欺負,侮辱,他很會喝尿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還真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小便池。
顧憲旋即接過地圖,在上麵橫七豎八的畫了起來,畫了幾道,標上箭頭,說:“一路順風。”
劉馬克被尿嗆了,從小便池裡掙紮著爬了起來。
他爸交待的是,一定要等他回來,落地以後為他擀旋,營救他。
可劉馬克受不了沒有藥磕,沒有洋酒,沒有迪斯科和女人,隻有大白菜,清粥饅頭的生活,而他媽呢,跟他爸一樣有能量,有關係。
他原來闖了很多簍子,醉駕,撞人,父母都幫他擺平了,長久的勝利讓他產生了一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狂妄,所以他天真的認為,自己必定能逃出去。
“謝了兄弟,江湖不見。”搖搖手裡的紙條,他跌跌撞撞的走了。
小憲並沒有回去睡覺,他不敢回,因為怕一躺下就會被人打。
他站在兩個池子上,用牆做單杠,練起了引體向上。
他可是齊天大聖啊,他才不要越獄,苟且出逃,然後成為父輩的恥辱。
他沒有詳雲,沒有金箍棒,可他至少要變成弟弟妹妹喜歡的,魔鬼筋肉人!
……
今天的小民和法典都賊激動。
一整天,上課時法典就心不在焉,時不時就要看眼窗外。
幼兒園就在中學隔壁,妹妹放學早,由大哥接,眼看到大哥接上妹妹,這時法典已經激動的按捺不住自己了,下課鈴一響,跳上欄杆一個速滑,已經落地了。
“哥,咱要去接大舅了吧?”男孩一臉激動。
小民也說:“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隻有半夏懵懵懂懂,問倆哥哥:“大舅是誰呀,我們認識嗎?”
“你不用認識他的,反正他總是嫌嫌棄棄的,一點意思都沒有。”法典說。
半夏更迷惑了:“可你和大哥都好開心喔,沒意思,你們為什麼會開心呢。”
倆兄弟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剛見麵時他們看不慣彼此,一個嫌棄一個,可現在,他們是最好的兄弟。
而今天,他們要去機場,看個大稀奇。
那個稀奇當然不是林瑉啦,而那幫在國外,靠走私發家的大走私販們。
當他們落地,當他們走出貴賓通道,等著他們的就是銀手鐲。
顧民兄弟,拭目以待。
……
因為是市委的貴賓,林瑉和劉華強等人會走貴賓通道,且會在貴賓廳與前來接應的政府領導們彙合,林珺還從來沒去過貴賓廳,車停的遠了點,找來找去,耽誤了點時間。
等她去的時候,劉華強和林瑉等人已經在貴賓廳了。
當然,王劍鋒所帶的專案組,也已經到了。
此時將近晚上六點半,同一時間,也正是拘留所的換崗時間。
小民和法典所懷的,是一種俠義心腸,是快意恩仇,就想看專案組給那幫大走私犯們戴銬子,而在他們想來,這事應該特彆簡單,法典甚至背著相機,想要啪啪啪的,給大走私犯們照幾張照片。
但事實並不如孩子們所想,他們來的時候,王劍鋒帶著人,在貴賓室外。
那位裴秘書就在貴賓室門口站著,正在一臉苦相的跟王劍鋒解釋著什麼,解釋了會兒,乾脆雙手合什,開始求他了。
王劍鋒在跟他交涉,一會兒言辭犀利,一會兒語重心長。
裴秘書聽的很認真,點頭哈腰的,可聽完,伸出兩隻手,示意王劍鋒銬自己。
這是個啥情況,大走私犯沒見著,自己人怎麼還相互掰扯起來了?
看他爸也在人群中,小民牽著半夏的手,和法典擠了過去,問他爸:“爸,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顧謹回頭,看是兒子們來了,解釋說:“因為劉華強是外籍,聽說要被拘捕後,他申請了政治避難,紅國領事館的人在貴賓室裡保護他,而地方政府,是不敢得罪領事館的,現在大家正在協商,看是讓劉華強直接返回,還是落地受審。”
“他在咱們國家犯了法,哪怕是移民,也該受審,這在外交上,我們是理直氣壯的。”小民說。
此時他並沒有意識到,他也是個移民,但他卻把故國,當成了自己的家。
“是啊,哪怕移民,在哪兒犯了罪,就該在哪兒受審,到底哪兒出問題了,讓劉華強一個犯罪分子,可以如此理直氣壯的囂張,蔑視法律的?”顧謹把問題推給了兒子。
道理小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地方政府要引資,要合作,想搞活經濟,就不希望有外交衝突,而紅國,號稱世界警察,最是護短,喜歡護著自己國家的公民在外燒殺搶掠的,偏偏它是世界第一大強國,它有理由,有底氣。
移民們於是鑽著這樣的空子,在一個國家違法犯罪,卻又享受著另一個國家的公民權,這不是公道,甚至是卑鄙的,無恥的,而它卻是真實存在的。
小民突然明白,為什麼市委的秘書會以著曹桂點頭哈腰了。
不是因為他們沆瀣一氣,而是,政府有求於她。
男孩突然想起一句話:弱國無外交。
國家強大,外交就強硬,國民就會有底氣。
而這個國家,之所以從上到下,自認低人一等,隻是因為國家還不夠強大。
男孩越想越難過,低聲說:“爸,公安拿劉華強沒辦法了,是嗎?”
“不至於。”顧謹看了看表,說:“領事館隻能護他在貴賓室,除非他永遠呆在貴賓室裡不出來,隻要出來,專案組就會給他戴銬子,耗吧,看誰耗死誰。”
現在,所謂大華商會的那幫子還攢在一起,是一個陣營,可貴賓室裡的茶水是有限的,吃喝也是有限的,早晚有吃完的時候吧,像林瑉那種,本身沒犯過罪的,24小時的航班坐完,又疲又累,熬不住的。
一會兒他肯定會出來。等他一出來,彆人也會慢慢出來,到時候隻剩下那幫犯罪分子,他們不出來,專案組的人就陪著一起耗唄,看他們能耗到啥時候。
專案組在東海市忙碌了整整兩個月,這回是絕不可能退步的。
小民很感慨的,思索良久,說:“爸,我們也會富起來的,對嗎?”
顧謹側首一笑,說:“長江後浪推前浪,爸這一代怕不是富不起來了,但我覺得你們這一代可以,你和小憲,點點,半夏,會是爸爸的底氣,對吧?”
被父輩寄予後望的子女們,並不會覺得喜悅,反而會覺得悲傷,難堪。
因為孩子會覺得自己不夠強大,怕要配不上父親寄予的厚望。
小民此刻就覺得難堪極了,他怕會辜負爸爸的期望,可他作為兒子,於潛意識裡,覺得自己不該讓爸爸和姑父受這種窩囊氣。
他思索良久,重重點頭:“嗯。”
這時,擁擠的人群中,林珺正在看曹桂。
她縮在角落裡,拿衛生紙不斷的按壓著眼眶,可饒是她擺弄的特彆小心,她精致的睫毛膏和眼線已經暈花了,她精致的眼妝,暈成個熊貓樣兒了,顯然,她一直在悄悄的哭。
林珺有點迷惑不解的,因為林瑉並沒有涉及到走私案中。
隻要他願意,一會兒就可以出來的,所以她們夫妻是安全的,那曹桂傷心啥,有啥可哭的?
這時專案組的人已經做好長期駐紮的準備了,在王劍鋒的示意下,公安們原地立正,稍息,排長兩列,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因為林瑉一直不肯出來,林珺也打算帶著孩子們,先回家了。
可就在這時,外麵突然響起警報,一聲接著一聲。
外事拘留所離機場不遠,警報是從那邊開始響的,那邊一響,這邊也會立刻響起,而公安之間的對講機,是有公共網絡的,同一時間,機場公安的,專案組的,交警的,所有公安身上的對講機同時響起。
“呼叫海西區所有外勤人員,各巡區注意,各巡區注意,現在是緊急情況。”
“收到!”
“收到!”
“外事拘留所有五名持有綠卡的留學生逃跑,現在請各巡區所有人員請警戒,現在,我們將播報五名犯罪嫌疑人的外貌特征和長相……”
局勢在這一刻逆轉。
卻原來,在晚班交接班的時間,雖然拘留所嚴陣以待,孫所長甚至專門派了人盯著小憲,可留學生們還是拿到密碼和口令,打傷兩名獄警後,換上獄警的衣服,逃跑了,於是拘留所拉響了一級警報。
而五名留學生的名字,體貌特征在對講機裡,在機場的大喇叭裡被持續播報。
此刻,他們應該剛剛從拘留所出來,就在機場周圍逃竄。
但針對他們的圍捕,在同一時間,已經開始了。
林珺給嚇懵了,湊到一個公安的對講機前就開始聽了。
怕呀,她怕小憲也逃了。
直聽到最後,發現沒有一個叫Jack顧的大黑胖子,才算稍稍安心。
曹桂不知何時已然靜悄悄的暈過去了。
專案組此時也在人群中搜索,看有沒有留學生的身影。
持有綠卡的留學生集體越獄,這可是了不得的大新聞,一幫本來守著劉華強的記者全衝出來,跑去搞新聞了。
而於專案組來說,大驚喜,大意外!
正躲著,被他們的洋爸爸庇護的劉華強和他的同夥們,本是死都不肯從貴賓室出來的,可這會兒,他們爭先恐後的從貴賓室跑了出來。
當聽聞他們的兒子越獄,這幫當爹的終於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