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好的海花大酒店,丹尼爾教授和Leo先生夫妻早就等著了。
而顧謹,周六雖然沒課,但一直在專案組,正好專案組有車,他就提前過來了,不過他沒有提前上樓,而是站在酒店門口,一直在等。
看到金杯車來,副駕座上是林瑉,他微皺了皺眉頭。
目前,連帶劉華強在內的五個人,已經全部被專案組羈押了。
但是稍微出了點問題,公安廳收到匿名舉報,說王劍鋒收受賄賂,要求調查。
這一看就是有人在從中作梗,要阻撓專案組對劉華強的審理。
本地公安因為跟外商勾結得多,生怕專案組審出什麼來,這時有人舉報王劍鋒,正好給了他們理由,就準備好好查他一查。
但王劍鋒的作風,為人都梆梆硬,所以公安廳並沒有查到任何實質性的東西,反而,顧謹因為一直在公安廳授課,內部熟人多,專門查了一下匿名舉報電話的來路,然後就發現,電話是從海花港的一個公用電話上打出去的。
而更有意思的是,這個公用電話,在拘留所的劉馬克,每個周一的上午十點就要打一次,也就是說,雖然隻是個公用電話,可有人用它,一邊給王劍鋒搞舉報,一邊教唆劉馬克,策劃了他們的出逃。
當然,那個公用電話,目前專案組已經安裝了監控設備和人手,全盤監控了。
而拔電話的人,顧謹大概猜到是誰了。
可你看林瑉,懵懵懂懂,傻傻乎乎,簡直就跟個大傻子似的。
下了車,來握手,他還當場送顧謹一頂大帽子:“小謹,你這無良律師越做越爐火純青了,教唆著我妹,跟我打起官司來了。”
顧謹問:“大哥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他的涵養和城府,不屑於跟林瑉這種人置氣的。
林瑉陰陽怪氣:“我愛人本來身體就不好,看到小民,隻怕更要消化不良,免了吧。有些東西單憑搶是搶不走的,但我還是祝你們好運。”
這意思是,他認為跟史瑞克的合作已經板上釘釘了?
為表憤怒,顧謹一家坐電梯,他就不坐了,他選擇走樓梯。
進了電梯,法典好幾天沒見爹了,想他,同時還有個疑惑,得問問他爹:“爸,那天在機場,你跟紅國公使說了一句話,公使就閉嘴了,你說的到底是啥?”
說起這個,小民也提起興致了,在機場時,紅國公使本來特彆激動,不允許公安帶走劉華強的,但被顧謹一句話給說到閉嘴了,他到底說了啥?
於孩子們,顧謹向來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此時興致勃勃,正準備要講一講,但電梯門開,丹尼爾博士就在電梯口,於是這個話題隻好繼續暫停。
海花大酒店的西餐廳並不熱鬨,隻有寥寥幾桌人。
進餐廳時,林珺餘光掃到曹桂,在樓梯口站著,手裡夾了一支細長的煙,看到她,深深吸了口煙,吐了個煙圈兒,依舊冷冷瞧著。
林珺示意顧謹看,悄聲說:“我大嫂怕是要氣死了。”
顧謹卻說:“倒也未必,相比你大哥,你大嫂的城府要深得多。”
其實事態,遠比林珺和林瑉這種天真的,簡單的人能想象到的要複雜得多。
一開始雖然是顧謹聯絡的丹尼爾博士,邀請的Leo先生。
但Leo先生其實也非常想見林珺。
而作為史瑞克公司大中華區的代表,Leo先生一來就見林珺,也是有原因的。
丹尼爾博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Leo先生五十出頭,他的太太一頭銀發,非常瘦,鼻梁很高,皮膚很白,她是史瑞克公司的藥研員,跟林珺一個專業。
相互介紹過,大家就落座了。
一開始嘛,為了套套近乎,Leo先生興致勃勃的,講起了他們夫妻前段時間去非洲旅遊的經曆,還炫耀了一下自己曾經獵殺了一頭鹿的光輝戰跡。
商業誇讚嘛,林珺和顧謹都表達了自己的驚歎和仰慕,餐桌上的氣氛就活躍起來了。
而在半夏看來,Leo夫人跟銀角大王一模一樣,她和法典還是頭一回跟外國人吃飯,因為Leo夫人的手一直在發抖,而且嘴角總是在抽抽,笑的很詭異,半夏懷疑她會吃小孩,於是就縮在法典身旁,默默的看著怪阿姨。
怪阿姨為表友好,笑著打招呼,半夏給嚇的呀,咕嘰就打了個咯兒。
爸爸媽媽都會英語,一桌人嘰哩咕嚕,半夏跟法典就好像在聽天書一樣。
終於,Leo先生看時機成熟了,於是開始談正題了,他說:“林珺女士,我講一下我們的合作意向吧,史瑞克公司將占股70%,而你,占股30%,而且一分錢都不用掏,願意跟我們合作嗎?”
小民雖然進入社會了,但還是個孩子,驀的聽了Leo先生這話,驀然一喜,心說一個分廠30%的股份,其價值在七八十萬美金,而且他媽不必掏錢,這簡直好比一份天降的奶酪啊,它香甜,誘人。
他媽從此就不用工作了,每年隻需要靜靜等著,拿分紅就行了。
天下怎麼會有如此好的好事兒?
可林珺一句話,就讓男孩意識到問題並沒那麼簡單了。
她從包裡掏出一盒複方半夏膠囊,說:“是因為它吧,如果我答應跟你們合作,是不是必須停止它的銷售。”
在外國的時候不覺得。
但在這個國家生活慣了,就能感覺到西方人隱藏在禮貌外表下的傲慢。
Leo先生輕蔑一笑,說:“它跟我們的特效藥相比,效果不值一提,但是是的,為了我們的專利藥品能夠完全占有市場,我們不希望你再銷售這款藥。”
小民恍然大悟,去取原來,這又是一份背書著價格的,免費午餐。
林珺提醒說:“Leo先生,複方半夏膠囊的臨床效果非常好,我們現在開發的複方鱷膽膠囊,於癌症的效果將更加明顯,而你們的特效藥,一盒四百,我這一盒卻隻需要四塊錢。你給我30%的股份,是想讓這個國家的人在藥品上,多花一百倍的錢,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
“但你不得不承認,中醫無法根治腫瘤,想要治療癌症,必須是西醫,而你們中醫,或者有一丁點的用處,但那跟薩滿和巫術差不多。”Leo先生一臉自信。
半夏還在看Leo夫人,她的手抖的更厲害了。
離得近,女孩覺得她隨時會來吃自己,於是緊緊貼著法典哥哥。
法典也覺得Leo夫人怪怪的,感覺她像個老巫婆,於是跟妹妹貼在一起,緊緊保護著她,菜一份份的端了上來,可倆崽都不太敢吃。
而小民,是有種自卑情結的,因為他和Leo先生對中醫的見解是一樣的,中醫或者有點小用處,但它在治療大型疾病方麵,跟西醫沒法比。
男孩漸漸洞息了資本的來意,很替母親難過,可下意識的,也覺得中醫不行。
這時他也會想,要不然就用這種方式合作吧,從此他媽將不必再辛苦,隻憑股份,可以很輕鬆的在史瑞克公司拿分紅,從此安安穩穩,享受人生。
但林珺反問:“Leo先生,你說中醫不行,難道西醫就能根治腫瘤嗎,化療,放療後就能確定人不會死嗎,難道人類從一出生,不是在走向死亡嗎?”她再問:“是什麼讓您如此傲慢又狂妄的,難道西醫已經實現人類永生了?”
Leo先生被問的噎住了。
這時Leo夫人手裡的叉子哐一聲掉了,半夏給嚇的,頭一栽,鑽到了法典懷裡,林珺轉身去扶Leo夫人:“夫人,你是不是覺得心悸,流汗,身體很不舒服。”
Leo夫人隻是長得怪,人挺可愛的,她語氣很溫柔,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手抖,說:“我有先兆帕金森,一直在服藥,抱歉,今天我忘帶藥了,嚇到你們了吧。”
林珺說:“您用激素了,用的時候很好,但一停藥,病會複發,對不對。”
Leo夫人的手還在繼續顫抖:“是的,所以我不能停藥。”
林珺握上她的手,捉完脈,又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說:“您不是不能停藥,而是用錯了藥,因為您的病不是帕金森,您是邪風入體,陰虛,血虛,痰淤,如果你願意信任我,讓我為你針灸幾次,您的症狀可以緩解,如果您還願意信任我,我給您開個藥方,吃七副,您的病就會直接去根。”
Leo夫人才四十歲,並不想大量使用激素,可西醫治療手抖,隻會認為是帕金森,給開大量的激素,所以林珺提出的治療方案裡沒有激素,她爽快的答應了。
林珺出門,隨身是帶著簡單的針灸工具的,因為隻紮左手,她示意Leo夫人,不用刻意停止就餐,隻需要保持左手不被碰到即可。
為什麼小民認為中醫是巫術,因為他小時候看到的,林珺給人針灸的時候,就好像巫術一樣,當消過毒的銀針被她運進穴位,它在肌肉裡快速的跳動著,而Leo夫人的右手卻停止抖動了,她能握住叉子了。
Leo夫人當場被驚呆了,她說:“天啦,東方巫術好神奇,我的手不抖了。”
丹尼爾博士見慣了東方式的神奇,倒不覺得有什麼,可Leo先生也大跌眼鏡,甚至試圖伸手去摸針。
但他並不認為這是醫術,他說:“林,你不必用這種作秀的方式來展示東方醫學的神奇,在我看來,它毫無根據,它隻是跳梁小醜。”
林珺並不理他,隻對Leo夫人說:“我是個中醫,按理該排斥西醫的,可我從不認為西醫無用,它在急病,快病方麵有著很好的療效,但中醫在慢病,係統性疾病方麵的療效,則比西醫好得多,您要願意服用我的藥,我保證,隻需要五天,就可以讓您的手永遠不抖。”
Leo夫人連連點頭:“隻要能治療這該死的手抖,我當然願意。”
這餐飯,Leo先生本來是想哄著林珺低頭,供上自己的專利藥品的。
可怎麼轉眼之間,他夫人卻去給林珺送人頭了?
這要再吃下去,他夫人,一個西醫藥研員,豈不是要倒戈向中醫了?
據說西方男士都據有紳士精神,但這種美德Leo先生顯然沒有,他突然伸手,拔了夫人手上的針,倒是嚇了半夏和法典一大跳。
Leo夫人也給嚇的一聲尖叫,頓時,西餐廳幾桌客人的目光全投向了這邊。
拉著夫人的手站了起來,Leo先生說:“林女士,很遺憾,也很抱歉,顯然,你跟這個國家的本性一樣,愚昧,頑固,還想要守護你們那該死的,所謂的傳統,不想謀求改變,那麼很遺憾,我們將無緣合作了,而我們,將和名揚公司進行合作,不出意外的話,簽約將是在10月1日,屆時,還請你也來參加。”
林珺本來就沒想跟他合作,來時是想說服Leo,讓他跟東海製藥合作的。
她希望中西醫能放下偏見,精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