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不懂官場,也不懂政治,有點怕的。
怕惹了這倆權高勢重的老爺子,以後做生意啥的,會不方便。
還怕顧謹惹了他們,以後在工作中,他們會找人給他穿小鞋,吃軟釘子。
小北也不知道舅舅會怎麼幫自己出頭,陳天賜的名聲,在檢察大院也特彆好,嘴巴甜,眼色好,會來事兒,因為考試時擅長偷抄,成績也在前茅的。
眼看倆老廳長都要走,他倆倒是有些著急。
可顧鴻卻說:“陳廳,許廳,好歹十幾年的老同事,給我點臉,坐下,聽顧謹把話說完。”
此時倆老廳長並沒有意識到太多,反而,陳廳認為小憲本身不清白,許廳也認為就點孩子打架的小事,不足掛齒。
雖內心極為憤怒,可老同事發了話,也不得不給麵子,於是就先坐下了。
顧謹把數碼相機的音量調到最小,遞給了李部長。
這要作為彈劾陳廳的證據,遠遠不夠,可要證明一個孩子有沒有撒謊,足夠了。
而顧謹,畢竟教政法的,他不在官場,但官場大半是他的學生。
他於官場,看得特彆透徹。
他再說:“您二老這趟來,給東海市的發展工作提了很多建議建言,當然,提的都非常中懇,建議提拔任免的乾部,肯定也跟您二位沒有任何私交。”
這是哪怕小民小憲也聽不懂的機鋒了。
可顧鴻懂,李部長也懂,陳廳當然也懂。
顧謹說的是反話,他的意思是,陳廳和許廳提拔的人全是自己人,提的政策,也全是為了他們能在東海市分一杯羹。
他隻差明說,他們倆是來東海市刮地皮的了。
陳廳惱羞成怒了,他拍著桌子說:“顧謹,退了休的老領導插手任免是黨內的慣例,也是我們因為操心國家發展發揮的一點餘熱,你一教書匠,又非黨員,管得未免太寬。”
許廳一笑,則是慣性示弱:“顧謹,你是海歸,又不在體製內,不懂,是使命和責任感驅使著我們,叫我們不得不為國家操心,我們才過問政策的。”
陳廳越想越氣,怒火衝衝,直對顧鴻:“顧鴻,你兒子養著一個紅國的秘密軍人,大間諜,你還好意思懷疑我們,懷疑我們之前,能不能先把你自己的屁股擦乾淨?”
顧鴻的臉色非常難看。
懷裡還摟著半夏,輕輕的,他噓了口氣。
這其實就是他一直在工作中麵臨的難堪和困境,今天,被顧謹捅到明麵上了。
當然,這於小民小憲來說,也是非常直觀的一堂課。
讓他們能意識到曾經草率的移民決定,給爺爺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這可比小北陰陽怪氣,夾槍帶棒說幾句,來得效果好得多。
小民此時臉簌簌的,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嘛,於是隻好坐得端端正正。
小憲剛才還盤得是二郎腿,此時也鬆了腿了,坐的直挺挺的。
法典和小北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明明知道陳天賜不是個東西,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陳廳袒護孫子,還袒護的那麼義正辭嚴。
……
此時外麵,王劍鋒和顧靈,以及林珺的娘家人,林東和林旭父子正在待客。
東海市靠海,彆的沒有,魚蝦皆是最鮮活的。
而威斯特大酒店的廚師,是高崗專門從紅港一家五星級大酒店挖過來的。
廚藝自然了得。
再加上顧謹不差辦酒的一點小錢。
於是桌上鮑魚魚翅是必備的,各種蛤蜊、蝦類,甚至還有涼拌生醃。
而這個年代,人們下館子的機會都不算多,四星級大酒店的飯大多數人都是頭一回吃,何況還有兩桌全是外地人,眼看在本地那麼稀罕,珍貴的海鮮一盤盤的上,男人們更是大多連酒都忘喝了,隻知大塊剁頤。
女人們更是,滿嘴不住的喊著鮮,香,好吃。
而跟外麵的熱鬨相比,包廂裡一派寒氣,劍拔弩張。
幾個男孩知道顧謹這是要為小北討公道,可場麵太複雜了,小北的公道還沒找回來,小憲又被汙蔑成紅國間諜了,他們無比氣憤。
法典和小民甚至想把小憲黑飛機的事當場吵出來。
不過畢竟他們都是聽話的乖孩子,所以咬牙切齒,可也沒吭聲,還在等著,要看顧謹怎麼說。
顧謹依然很從容,並說:“陳廳和許廳都是搞了一輩子檢察工作的,該明白,要想指控一個人,必須有人證,也有物證,形成整體證據璉,你們說小憲是紅**人,人證在哪,物證在哪?”
“物證我們當然有,人證嘛……”陳廳還把魏向軍當張底牌呢:“恕我無可奉告。”
這時李部長聽完錄音了,把相機給了顧鴻,示意
他聽。
然後他說:“關於顧憲的事,確實該好好查一查,他是我的朋友,如果說他有問題,那就意味著,你們認為我也有問題,那敵人就不是在外部,而是在內部,甚至在我們的指揮部!”
李部長能不清楚事實嗎?
而且很快魏向軍就會回國了,他一回國,就證據確鑿了。
今天顧謹的發難看似魯莽,實則並不。
而且於李部長來說,也是一種助力。它在某種意義上,應該算是年輕一代的,年青的,有活力的乾部跟關係盤根錯結,有資曆的老領導之間的權力較量。
而既說成是較量,就必須有輸家,贏家。
所以李部長現在是站在他們的對立麵的。
彆看倆老部長此時汙蔑小憲汙蔑的很可心,可等魏向軍回來。
當魏向軍被控訴間諜罪成立,這二位,可是會被控訴跟間諜有染的。
他倆,得吃不了兜著走!
當然,言歸正傳,還是要講小北的事。
陳天賜發誓說自己不會撒謊,陳廳一再說他還隻是個孩子。
但錄音和視頻不會做假。
李部長聽完,把相機給了顧鴻,顧鴻聽完後,整個人都在發抖,他不會操作,於是又把它還給了李部長,李部長再摁開,先給了離得比較近的許廳長。
聲音太小,許廳長也是湊耳聽,聽完之後,麵色就非常尷尬了。
接下來就該陳廳聽了。
陳廳迫切的想知道顧鴻為什麼會麵色鐵青,目光會跟刀子似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老搭檔許廳會突然之間臉色突變。
他迫切的想知道他們聽到了什麼。
所以不等許廳聽完,眼疾手快一把搶過去,也湊頭聽了起來。
可好巧不巧的,數碼相機被半夏玩了半天了,就在這時,它沒電啦!
所以那裡麵到底有什麼?
陳廳啥也沒聽到,拍了兩拍,見不出聲,甚至還想砸東西。
法典眼光最好,跳起來,隔著大半個桌子把數碼相機給搶回來了。
倆老領導,此時一個茫然,另一個則顯得非常局促,惴惴不安。
而顧鴻夫妻,四隻眼睛,緊緊的盯著陳天賜。
長達四年時間,孩子被人欺負,霸淩。
顧家要不討個說法,這一屋子大大小小的男人,都不如去死算了。
顧鴻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了,但還有顧謹呢,他可是個沒感情的無良律師。他對許廳說:“霸淩一事,我將代表我家小北起訴陳天賜,您沒有異議吧。”
許廳有點為難,咂口氣說:“這事吧……”
“我記得您有個孫子跟小北同一所中學,今年剛才上大學……”顧謹話才說了一半,許廳忙說:“起訴吧,必要時,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找我。”
他怕他家孫子也霸淩過小北,這是倒戈了,站陣地,要求饒了。
陳廳後院失火,猝不及防:“老許,你怎麼回事?”
再問陳天賜:“你該不會真打過小北吧?”
顧謹用最溫柔,平和的聲音,說著最冷酷的話,他說:“陳廳,不僅僅是打,而是逼他吃蟑螂,吃煙頭,下跪,這叫校園霸淩,你家天賜對我家小北的身體和心理造成了極大的創傷和損害,我將作為小北的代理律師,起訴陳天賜。我們不要錢,但我們要天賜為了自己的行為,付出法律意義上的代價!”
言下之意,就是要推動陳天賜被判刑。
其實孫子私底下
乾的事,陳廳是知道的,隻是不論再精明的人,一旦老了,就會糊塗,就會慣孫子,所以才會有句諺語,叫富不過三代!
此時他終於無可抵賴,必須承認孫子打人的事了。
可他猶還在為孫子辯解:“天賜還小,他還隻是個小孩子呀。”
見無人附和,他拍著桌子說:“他還隻是個小孩子呀,他跟小北是同學,從小一起長大的,是好朋友,顧謹,對一個小孩子,你這又是何苦?”
……
“顧謹,他還隻是個孩子呀!”陳廳再說。
可作為搞檢察工作的,他能不清楚嗎?
管你家長認為是不是個孩子,年滿16歲的少年,在《刑法》層麵,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起法律責任,父母不教,國家幫你教育,這就是法律的意義所在。
此時滿場寂然。
當然,所有人也都格懷心思。
而最崩潰的當屬陳廳了,他不知道許廳,李部長和顧鴻到底聽到了什麼。
但他能意識到,那絕對是板上釘釘,能證明陳天賜打人的證據。
那到底是什麼?
能把他才十七歲的大孫子,板上釘釘成個校園霸淩者。
而麵對顧謹這樣打官司從無敗績的心黑律師,他又該怎麼辦?
這時半夏終於掙脫了傷心的,爺爺的懷抱,回到媽媽身邊去了。
大圓桌,林珺就坐在陳廳的旁邊。
此時陳廳一臉晦喪,想喝口水緩緩吧,不小心一口水吸進了氣管,頓時嗆的麵紅耳赤,狂咳了起來。
陳天賜也完全傻眼了,他打了顧小北整整四年都沒出過事,今天,在東海市,他栽跟頭了?
一旦被起訴,會留案底嗎,還團支書呢,以後會不會公職單位都進不了。
所以他腦子亂哄哄,眼看爺爺都快被嗆死了,都不知道幫忙拍一把,倒是半夏最懂事,掙脫林珺拍了陳廳兩把,還順帶著問:“爺爺,壞哥哥到底多大啦?”
童言無忌,天真的孩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害陳廳嗆的更凶了。
“他也是個小寶寶嗎,跟我一樣的小寶寶?”她一臉天真。
在半夏的意識裡,她這種才能叫小孩子。
陳廳口口聲聲喊孩子,小孩子,她就認為陳天賜跟她一樣大了。
她納悶的是,為什麼她那麼矮,壞哥哥的個頭卻那麼得高。
可這話於陳廳來說,何其諷刺!
老爺子給嗆的,都快溜桌子底下去了。
林珺把女兒攬了回來,掐掐她的小臉蛋兒,雖知不該,卻唇角一勾,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