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找了王太醫是因為他隻認得這麼一個太醫,事實上在太醫院中,長於骨科的可不是王太醫而是胡太醫,賈母曉得厲害,連忙讓人下帖子給胡太醫,除此之外,她還讓人回史家,請了史家另外一位相熟的軍醫前來。
彆看人家是軍醫,也因為如此,接觸的骨科病患可著實不少,特彆是那種斷手斷腳的特多,是以長於接骨,在這方麵可不比胡太醫差了。
發育畸形這說法在這年代還是個新玩意,但雞娃的父母那時代都有,胡太醫也不是沒見過一些宮妃為了爭一時長短,強逼皇子、皇女早早讀書識字的,但像賈蘭畸形到這般嚴重的,倒真是少見。
畢竟皇子、皇女雖然養在宮妃膝下,但他們身邊環繞著不少宮人,若皇子皇女有個什麼,宮人們少不得得掉腦袋,略有些問題,便早早請了太醫來瞧,再則太醫每三日便來請一次平安脈,略略有異樣便會早早發現治療了,那會讓孩子發育畸形到如此明顯的地步。
看著賈蘭的手和脊骨,幾位太醫反複量測,又問明了賈蘭平時的起居,沉默了許久,這不說之說,比說了什麼還要讓人不安。
就連賈環自個也都有幾分擔心了,畢竟他隻是個植物學家,也不是醫生,雖然知道賈蘭還小,手指和脊柱的問題應該是可以矯正的回來,但究竟要怎麼做,他卻是全然不知,要是連這時代醫術最高明的太醫都不知道,那可就麻煩了。
正當眾人不安間,李紈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太醫,我兒的殘疾是否還有得醫治?”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整個人亦是緊張的搖搖欲墜,賈環絲毫不懷疑,要是太醫當場說了個不字,說不定李紈會當場暈死也不定。
李紈才剛開口,王夫人便衝上前狠狠的打了李紈兩個大巴掌,她開口怒罵道:“你還有臉哭,要不是你,怎麼會毀了蘭哥兒,虧你還是蘭哥兒的親娘,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毀了。”
當年拚死拚活說什麼都不肯讓他們養蘭哥兒,平時防著他們要死,也不肯讓他們瞧蘭哥兒,還以為李紈是真把蘭哥兒當成命根子呢,結果竟然早早的逼孩子念書,害得孩子都殘疾了。
李紈不敢反抗,注道:“兒媳隻想著讓蘭哥兒早些進學,當真不知會害得蘭哥兒變成這樣。”
她心下淒苦,要不是府裡上上下下都無視她們母子,她又何必逼兒子讀書,好自己爭一個前程呢。
胡太醫忍不住開口道:“這孩子早些讀書是好事,但即使是宮裡,皇子們也都是六歲後才上上書房的,便是防著皇子壞了身子,奶奶著實沒必要如此著急。”
太醫院裡的太醫素來說話保留,十分裡隻說三分,胡太醫這次也是少見的重話了。。
軍醫的性子最是火爆,直言道:“幼童不練字,奶奶出身耕讀世家,怎麼連這道理都不懂?而且蘭哥兒這情況也非一天兩天所至,要是奶奶早些注意了,也不會損傷至此。”
李紈被說的羞愧難當,低聲解釋道:“妾身日日在太太院子裡立規矩,蘭哥兒的日常起居都托了於嬤嬤,妾身……”
說到最後,李紈也忍不住哽咽了起來,說起來,她做為母親,竟然沒注意到自己孩子身體的異狀,的確是有些失職了,但另外一方麵,她也的的確確是沒辦法注意。
王夫人對她恨之入骨,自賈珠過逝之後,便把所有的怨氣全都發泄在兒媳身上,李紈每日立規矩從清晨一直站到落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又得教賈蘭讀書,賈蘭的日常生活起居隻能交托給於嬤嬤看顧,是以一直到現在才察覺兒子身上的異狀。
王夫人聞言大怒,“怎麼,是我害得你不能關心蘭哥兒嗎?是我這個做祖母的讓你逼著蘭哥兒用功傷了手嗎?”
她嚎啕大哭,“這是什麼道理啊,我沒了兒子,還要被兒媳冤枉,老天爺啊,你怎麼不帶走珠哥兒時也把我一起帶走算了!”
王夫人哭的是真傷心,李紈不敢再辯,隻能低頭啜泣。
賈政最是不耐煩婦人之事,嘴裡一個勁的罵著無恥、無知,也不知道是在罵誰,賈母見情況混亂,吩咐道:“來人,珠大奶奶身子還沒好呢,還不快送你們大奶奶回房。”
她頓了頓又道:“對了,珠哥兒祭日在即,直接送你們珠大奶奶到水月庵裡給珠哥兒好生跪經祈福吧。”
賈母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把李紈給打發到了水月庵裡。賈珠是入秋時過逝的,如今才春未,讓李紈給賈珠跪經做祭,分明是準備把李紈直接關到水月庵裡,這幾個月都不用出來了。
李紈驚道:“老太太!兒媳要是去了,誰來照顧蘭哥兒!?”
她不能走啊,她要是去了水月庵,誰來照顧她的蘭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