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通向京郊城隍廟的四條路,沿途一片燈火通明。
若非蛇王告知,陸小鳳竟不知道,京城附近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無常坊。
一個隻在天黑後才會出現的神秘之地。
頻繁出入此地的隻有四類人:罄竹難書的大惡人、身負血海深仇卻無處伸冤的苦主、殺手,以及無麵偃師的狂熱追隨者。
“陸爺,就是這裡了,前麵所有亮著燈的地方,都是無常坊的地界。”
說話的人叫錢三,是蛇王派給陸小鳳領路的兄弟。
他是一個精瘦的羊城漢子,大約是長期生活在北地,說話都是北方口音。
陸小鳳一覺睡到傍晚。
眼下正是精神充沛的時候。
他望著前方一排排亮著燈的棚子,和路邊幾個高談闊論的綠林好漢,饒有興致地問:“這裡真的能打探到偃師的消息?”
錢三低聲道:“陸爺說笑了,偃師常年戴著麵具,來無影去無蹤,大家如何知道祂的消息?陸爺看到前麵那夥人了嗎?”
順著錢三的視線,陸小鳳看到前麵幾個“大嗓門”,遲疑道:“他們?”
“不錯。”錢三點頭,又問,“陸爺可知,那些人為何在此地閒聊?”
陸小鳳隨口道:“難不成他們認為偃師就在這附近,想引起偃師注意?”
錢三豎起大拇指,樂道:“陸爺英明!”
陸小鳳驚愕:“真有人用這法子見到了偃師?”
錢三賠笑道:“依著陸爺的聲望和本事,旁人不行,陸爺不見得不行,要不,您試試?”
陸小鳳:“……真沒彆的法子了?”
錢三為難的搖搖頭。
陸小鳳歎氣,反正來都來了。
試試吧!
想著,陸小鳳對錢三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錢三忙不迭道:“陸爺您忙,我在這兒等您!”
陸小鳳轉身,大步揚聲道:“小弟無意間聽到幾位大哥在聊無麵偃師,敢問偃師現在何處?如何能見到他呢?”
此言一出,錢三怔住了。
先前高談論闊的幾個大漢也怔住了。
他們齊刷刷看著陸小鳳。
這是哪裡來的愣頭青?居然向他們打聽偃師的下落?
一虯須大漢好奇問:“小兄弟,你找偃師他老人家,所為何事啊?”
陸小鳳歎氣,故作苦惱道:“我仰慕偃師為人,特到此地拜謁,哪知道……唉!”
陸小鳳愁眉苦臉的姿態,逗笑了幾個壯漢。
虯須大漢道:“小兄弟,偃師他老人家哪裡是那麼容易見到的,我今年連續七個月,每月十六日到城隍廟拜謁,尚未有幸瞻仰過他老人家風采。”
話落,虯須大漢又指著身邊一錦衣大漢,笑道:“這位已經連續五年不曾間斷,卻也隻見過偃師四麵,若非半個多月前,偃師在金陵出手,我們還以為,他老人家退出江湖了呢!”
陸小鳳驚訝:“不是每月十六日都能見到偃師的嗎?”
眾大漢哄笑。
錦衣大漢笑道:“偃師是何等人物,怎麼可能每月都讓你見到?小兄弟運氣好,今年偃師還不曾在城隍廟現身,你可以搬到這附近小住幾月,屆時定能見到偃師。”
一眾大漢不住點頭,皆用羨慕的眼神,盯著身旁的陸小鳳。
陸小鳳乾笑。
他確實對偃師頗感興趣,但這種興趣,還不至於濃厚到搬家的程度。
陸小鳳當即決定從這些狂熱的追隨者中脫身,他拱手道:“多謝幾位大哥指點,我還要去城隍廟認個路,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就像身後有鬼追一樣,竄進了前方燈火輝煌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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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蛇王卻仍未入睡。
他桌前擺著一杯尚未飲儘的濃茶,看到歸來的錢三和陸小鳳,蛇王淡淡道:“回來了?”
陸小鳳走過去握住蛇王的手,道:“你現在總可以放心了。”
蛇王笑道:“我有什麼不可放心的。”
蛇王又看向錢三:“你妻子托人來問過三次了,趕快回家吧。”
錢三臉頰染上一層薄粉,不自在道:“她就是操閒心。”
頓了頓,又道:“老大,陸爺,我回去了。”
待錢三走後,蛇王開口道:“他妻子是怡情院的小婉姑娘,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們居然成親了。”
陸小鳳一怔,忽然笑了:“連這種事你都要特意解釋,也難怪錢三他們隻認你做老大。”
蛇王不以為然道:“話是從我口裡說出的,沒有的事,總不能讓你誤會。”
頓了頓,蛇王又道:“太晚了,你準備住哪兒……”
他看著陸小鳳。
陸小鳳明白蛇王的未儘之意,他莞爾一笑:“今晚不行,我得走了,有人還在等我。”
蛇王大笑,他沒有問誰在等陸小鳳,也沒有問那個人是男是女。
他隻是微笑目送陸小鳳離開,直至這個鮮活的年輕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徹底看不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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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夜。
這個時間,人們大都進入了夢鄉。
巷子裡,仍有一盞未熄滅的燈。
這是一處不大的四合院,臨街的門麵房,是倉庫改建的。
很小也很局促。
屋子裡炭火燒得很旺。
暖乎乎的,熏得人昏昏欲睡。
三尺高的櫃台上,有一隻體型龐大,異常活潑的巨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