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實實趴在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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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靜了。
空氣卻更冷了。
月亮爬得很高很高。
宛如一個觸手可及的碩大銀盤。
無麵偃師靜靜地站在破敗的城隍廟外。
口口聲聲喊著“報仇”的男人,則遠遠站在對麵。
男人身邊還站著十幾個高手。
這些人有的握鉤,有的夾刀,有的持戟,都不是常年的兵器。
與此事無關的人早已散開,退到更遠的位置。
無人真正離開。
也無人舍得離開。
江湖流傳著各種關於偃師的“秘聞”,卻從未有人真的見過偃師出手。
根據陸小鳳的觀察,偃師是高手無疑。
但究竟有多高,陸小鳳也不知道。
空氣變得既緊張又興奮。
屋頂上的陸小鳳,盯著偃師對麵的男人。
他手裡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年紀並不算很大,三十左右的樣子,臉色煞白,穿著一身緞麵衣裳,很高、很魁梧。
可陸小鳳卻覺得,這人是個矮子。
站在偃師對麵的十幾個人,都是矮子。
哪怕他們人多勢眾,也掩蓋不了他們在麵對死神時,本能的恐懼。
荒野一片寂靜。
除了城隍廟偶爾“嘎吱”作響的門窗,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偃師道:“你是山匪收養的義子?”
他的語氣不帶任何情感。
可對麵的男人卻覺得很難堪,甚至品出了一絲輕蔑。
“我義父不是山匪!”
男人激動地吼道。
此言一出,原本不明真相的看客,也知道男人口中的“義父”是何人。
——趙大善人。
偃師殺過的人中,唯有半個月前,死在金陵的假善人是山匪出身。
偃師笑道:“是不是殺錯人了,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你最好的朋友,不是被你關在地牢裡夜夜鞭撻嗎?”
男人臉色更白了。
他雙腿顫栗,手中刀幾乎握不住了。
“你,你胡說……偃師,你說什麼都沒有用,你的死期到了!”
他明明是在放狠話,聲音卻在發抖。
嗚咽的風如泣如訴,廟旁的古柏發出“嚓嚓”聲。
一個身穿灰袍的男人忽然道:“偃師,我敬你是個英雄,束手就擒吧。”
他是這夥人中,武功最高的,也是這夥人中,表情最平靜的。
偃師靜靜站著。
趴在屋頂的陸小鳳,隻能看到這個人的後腦勺。
那個斷臂的男人,因腿腳不便,並沒有及時離開。
他站在偃師身邊。
從他的動作陸小鳳判斷出,這個人時刻準備犧牲自己,保護偃師。
可偃師並不需要彆人的犧牲。
偃師說:“是麼?”
他隻是短暫的佇立了片刻。
仿佛沒有聽到灰袍人的話似得。
轉身,向城隍廟走去。
偃師竟將自己的後背,留給了敵人。
這實在太大膽了。
屋頂的陸小鳳和司空摘星,不禁為祂捏一把汗。
這一夥十幾個人中,除了趙大善人的義子,都是一流高手。
被這些人團團圍住,就連陸小鳳也不敢保證全身而退。
可偃師卻熟視無睹,好像他們十幾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灰袍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也算是武林有頭有臉的人物。
今日卻被偃師如此怠慢。
而灰袍身邊的其他人,臉色也同樣難看。
他們雖然害怕偃師,卻也不是什麼孬種,偃師如此小視他們,他們要給偃師一點厲害瞧瞧!
刹那間。
十幾人一擁而上。
冷光交織,殺氣衝天!
偃師仿佛察覺到什麼,他倏然扭頭,輕飄飄看了一眼,又將腦袋轉回來,繼續前行。
一陣風過。
“咣當”“咣當”的聲音接連響起。
十幾把武器幾乎同時落地。
十幾個人齊刷刷地下跪。
衝著虛無的空氣開始磕頭。
再也沒有比眼前更詭異,更可怕的景象了。
這些人裡唯一看似清醒的,是那個口口聲聲叫囂“為義父報仇”的男人。
“你們發什麼瘋,彆磕了,我讓你們彆磕了——”
他氣急敗壞地叫著。
他不害怕嗎?
陸小鳳也不知道。
因為那人說完,忽然舉起長刀,將刀鋒對準自己。
“噗呲——”
……
京郊。
古柏、破廟、殘風、明月。
一切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