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是四月。
陸小鳳也沒想到, 兜兜轉轉,他和花滿樓竟又回到上官丹鳳的家,那座到處是秘密、古老沉重的莊園。
不過這一次, 他們既不是喝酒,也不是敘舊。
他們是來找人的。
找一個長著六根腳趾的人。
這是一件聽起來很容易, 實施起來卻有一定難度的事。
雖然這世上六根腳趾的人並不太多。
但沒有哪個正常人,會無緣無故脫下來自己的鞋襪,請陸小鳳端詳自己的腳趾。
除非那個人是瘋子。
也把陸小鳳當成瘋子。
花滿樓悄聲說:“你準備怎麼做, 想到法子了嗎?”
如何體麵地脫掉彆人的鞋子, 是個技術活。
花滿樓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他和陸小鳳要怎樣做, 才不會將場麵弄得很難堪。
不知為什麼, 陸小鳳忽然想起小魚丸, 他記得小時候, 他有一次跑到池塘裡捉泥鰍, 弄得渾身臟兮兮的, 當他提著泥鰍去找小魚丸時, 小魚丸給他端來了一盆溫水……
陸小鳳忍不住道:“我直接端盆水,放在大金鵬王麵前,對他說他聞起來好臭,他會不會尷尬地脫下鞋子?”
花滿樓露出古怪的表情:“這是個好法子,大金鵬王不把水盆扣你頭上, 我都覺得他是個涵養很高的好人。”
陸小鳳撇撇嘴, 嘴裡嘟囔著:“誰說他一定會把盆扣我頭上, 說不定他還會覺得我是個相當不錯的年輕人……”
花滿樓微笑, 仿佛無聲在說“你開心就好”。
.
臨近黃昏, 夕陽燦爛。
陸小鳳又一次看到了雪兒。
她獨自蹲在一個小小的、光禿禿的院子裡。
外麵花團錦簇, 這裡卻寸草不生。
雪兒告訴陸小鳳,這個院子裡,埋著她姐姐的屍體。
小女孩一口咬定,她的姐姐是被上官丹鳳毒死的。
所以這個院子裡才會一根草、一隻螞蟻也沒有。
天漸漸暗下來。
陸小鳳覺得自己瘋了,他居然真的與一個疑心病很重的小女孩,在一個閒置的院子裡瘋狂挖土。
平坦的地麵上,土已經堆得很高很高,高高的土堆旁,是一個一丈寬的大洞。
陸小鳳累得滿頭大汗,卻一無所獲,就在他準備甩掉鋤頭走人時,土下露出了一塊鮮紅的衣角。
陸小鳳連忙將鋤頭換成了鏟子,幾鏟子過後,埋在地下的屍體露出了本來麵目。
提著燈籠的雪兒在屍體上一照——
“啊!”
小女孩不禁尖叫起來。
埋在土裡的人,根本不是上官飛燕,而是雪兒的表姐上官丹鳳!
陸小鳳伸手檢查上官丹鳳的屍體,發現她中了一種很奇怪很稀有的毒,她明明去世了很長時間,屍體卻保存良好,一直沒有腐爛。
“她果然是被毒死的。”
陸小鳳長歎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麼。
雪兒一口咬定上官丹鳳毒殺了她的姐姐,因為上官丹鳳和她的姐姐長得很像,小女孩認定陸小鳳和花滿樓見到的姐姐,是自己的表姐假扮。
可根據院子裡泥土的色澤,這裡至少兩個月沒有動過,代表上官丹鳳埋在這裡少說也有兩個月的時間。
但上官丹鳳邀請陸小鳳和花滿樓來這座莊園,分明是上個月才發生的事情。
換句話說,無論是他還是花滿樓,所見的上官丹鳳,都不是真正的上官丹鳳。
而是……
陸小鳳定定望著雪兒。
小女孩臉色慘白,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希望自己什麼都不明白。
.
天更黑了。
陸小鳳歎著氣,
他的對麵站著氣喘籲籲的柳餘恨。
柳餘恨右腕的鐵鉤已換成了一把長劍,劍鋒被陸小鳳的手指頭牢牢夾住。
這柄劍已是柳餘恨身體的一部分,柳餘恨掙脫不了陸小鳳的掣肘,疼得滿臉扭曲。
陸小鳳歎了口氣,他今天已經見了太多死人,他不想再親手製造一個死人,他對柳餘恨說:“你走吧。”
柳餘恨嘴角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他揮起左腕的鐵球,毫不猶豫砸向陸小鳳的腦袋!
天邊最後一抹殘陽消失殆儘,房間裡愈發昏暗。
就在這時,一個美麗的女人站在門外,她看起來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柳餘恨森然可怖的麵容忽然變得很柔和,他深情款款地凝視著這個女人,仿佛這個女人就是他活著的全部。
“上官飛燕。”
陸小鳳吐了一口濁氣。
“是的呢。”上官飛燕歪頭一笑,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她長得與上官丹鳳很像,卻比上官丹鳳還要美麗。
更讓陸小鳳驚訝的是,這個女人居然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隨意切換自己與上官丹鳳的聲音。
這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也許很久以前,上官飛燕就開始布置這一切,而自己,不過是她計謀中的一環。
上官飛燕恢複了本來的聲音,柔聲道:“很意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