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紅紅火火的小日子(1 / 2)

稻子熟了, 割了,打了稻穀,換了銀錢。

葉善的秋千架造好了, 是她想要的模樣,她靠在秋千上想,她要移栽幾棵葡萄藤, 等葡萄爬滿支架, 她可以一邊蕩秋千一邊吃葡萄。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隙縫,光影斑駁, 一定是一副愜意又美好的景象。

屋後是連綿的青山, 山腳下成片的菜地, 因為勤於打理, 一茬茬的嫩苗又鮮又嫩,瞧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炊煙嫋嫋的農家小院,雖則略顯低矮, 屋內陳設卻井然有序,窗明幾淨。新打的家具, 原木的清香,鵝卵石鋪就的院子, 躺在地上懶洋洋曬著日頭的大黃狗,以及靠在它身上享受午後悠閒的小女娃。

葉善靠在秋千上,表情空白,眉心微微擰起, 不夠, 不夠,還缺了些什麼,缺什麼呢?

*

劉宗孝手指的傷好的差不多了, 這些日子,他親娘伺候著,足不出戶。每天天一亮,張氏先將兒子手腳擦洗一遍,吃過早飯後扛著鋤頭就去了屋後。她習慣性的一邊低聲咒罵著一邊勞作,時不時的偷懶,杵著鋤頭發呆,看著欣欣向榮的瓜果秧苗又心生滿足。要是有黃家村的人經過,讚歎一句,張氏又忍不住得意起來,哪家不長眼的小子要是追逐打鬨踩了她的地,更會引來她一頓狂轟濫炸似的辱罵。

劉宗孝被葉善叫出來這天,他整個人的氣色比先前要好上太多了,人也長胖了。吃飽睡睡飽吃,養豬大概也是這麼個養法。

葉善坐在院子的秋千架上,麵前放一張長桌,手裡正在縫衣裳,最近她跟陳寡婦學做了衣裳。因為剛開始學,她比著梅梅的身形先做了一件小的練練手。

她一麵做活,一麵將目光輕飄飄落在弓著腰交握著手站在邊上的母子二人,說:“我們家不養閒人。”

張氏趕緊道:“是,是,這些日子我已經跟他說過很多次了,他也知道自己錯了,我現在就帶他去後院的菜地乾活。”張氏現在已經成了行動派,嘴裡這般說著,人已跑去將鋤頭鏟子握在了手裡,又跑回來往兒子手心塞。

劉宗孝眼中露出嫌惡,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瞄一眼葉善,匆忙低下頭。

葉善:“娘,後院的菜地你打理的很好。”

張氏頓覺心花怒放,無上榮光,感天動地道:“是兒媳婦您教育的好。”

“兒媳婦”這三個字在張氏嘴裡已脫離了凡俗的意義,等同於某些地位特彆尊崇能量特彆巨大凡夫俗子觸碰不得甚至是個信仰級彆的尊稱了。

葉善:“娘,我叫葉善,往後你就叫我善善吧。”

梅梅抬了下頭,心裡默念了好幾遍,又仿似褻瀆了般,緊緊咬住唇。

張氏張了張嘴,剛開始沒發出聲,又試了幾次,才跟燙到了舌頭似的,叫出來:“啊,善善善善啊,好,好名字。”她還記得第一次葉善讓她不要叫她“女俠”,表情真摯語氣溫柔的提醒她“我們是親人,一家人”。她一時豁了口,跪著叫了聲“親娘”,被葉善按住腦袋往牆上捶。

大概,腦子也是在那一次捶清醒了,豁然開朗了。

葉善:“哥哥,你也記住了?”

劉宗孝在發呆,張氏狠狠掐了他一把,劉宗孝張嘴驚叫,剛出了個聲,尾音戛然而止,驚恐的看向葉善。

葉善看著他,剛巧聽到遠處傳來幾聲牲口叫喚,心裡有了主意。招來梅梅,讓他去把黃獵戶叫來。

梅梅以前最怕的就是去黃家村人聚集的地方,那裡有些人會問她,你爹啥時候回來?是不是不要你了?又會問你還記不記得你親娘長什麼樣子?然後又充滿同情的問她張氏是不是又打她了?還有大毛那些孩子,喜歡圍著她轉圈圈,嘲笑她有娘生沒娘養,過分的還拿石頭砸她。

葉善剛好將最後一個線頭咬斷,喊住了她:“等下。”

梅梅對她是全無防備的信任,快步到了她麵前。

葉善抖了抖手裡的衣裳,說:“脫了。”

梅梅依言,將自己脫個精光,她身上本就掛了一件衣裳,小女孩子連個褲衩都沒。光溜溜的一條。

葉善將衣裳扔給她:“穿上。”

梅梅強忍著笑意,小心翼翼又激動熱血的穿上。

葉善一隻手支著下巴,讓她轉了個圈,眼神慢慢從她上下前後掃過,哪裡不足哪裡需要改進,心裡有了數。

“去吧!”

梅梅同手同腳的離開,大黃甩著尾巴起了身。

出了院門,轉到圍牆後,梅梅確定大娘子看不見她了,整個人猛得從地上躥起,像隻抽了筋的竄天猴,又跟犯了羊癲瘋差不多。隻不過全程無聲,看上去極為詭異。

某一個瞬間,梅梅似有所感,回頭看去。

隔壁勳哥兒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院門口,正一臉驚悚的望著她。

梅梅不耐煩男孩子,又忍不住得意顯擺,雙手撚起裙擺,一扭一扭的往黃獵戶家去。走不多時,又全身抽搐的同手同腳了。

*

黃獵戶很快過來了,他是趁著他媳婦不在偷跑過來的。

黃獵戶是家裡頂梁柱,家裡衣食住行都是他在照料,裡裡外外一把好手,普世意義上的好男人。

他上次跟著葉善賺了十兩銀子,花費了些,還剩七兩,都上交給媳婦了。媳婦很是待他和顏悅色了幾日。之後,又恢複如常。前段時間,全村人都知道他被媳婦揍了,沒還手,媳婦下了死手,躺床上好多天了,也沒人管。

他也不明白,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媳婦滿意,近幾日,媳婦不在家,出門了。說是去遠親家住幾日。

黃獵戶不敢多問,隻知道是個遠房表姐。

葉善派梅梅來叫他,他心裡是存了私心的,他知道劉家媳婦不簡單,跟著她有沒有前途不知道,但她絕不會虧待了自己。

果然,葉善掏出了從顧誠那得的金子,說:“你看隔壁院子改造成羊圈能養多少頭羊?”

隔壁就是癩子家原址,如今除了堆了些木材柴禾還沒彆的用處。黃獵戶看了看說:“養十幾頭都沒問題。”

葉善將荷包都扔給他:“你去給我買十幾頭羊回來,活禽雞鴨也買一些。剩下的你拿著。”

張氏立刻怪叫著撲上來,又不敢直接拿錢袋子,口內道:“……善,善善呐,用不著這麼多的,你這些金子都夠在順平鎮買一處大宅子了。牛羊雞鴨才值幾個錢。你要買東西叫我,我可以買啊,我什麼都會買,我管保比他買的便宜,東西還好!”

黃獵戶老實人,說:“張嫂子說的是,根本用不著這麼多。而且以小的愚見,這眼看著秋天就要過完入冬了,買太多牲口不好養活。不如買兩頭肥羊留著過年殺了吃肉,等來年開春再買來養。”

張氏附和:“是啊,要買活物,不如開春的時候買,小崽子還便宜,吃點草就能見風長。”

葉善沒出聲。

幾人都不敢說話,偷偷看她。

葉善:“不,現在就買,隔壁院子要裝滿牲口。還有草料,需要多少買多少。獵戶,錢你收著。你倆一起去買。”她點了下張氏,而後又看向畏畏縮縮的劉宗孝:“你也一起吧,不能總閒著。”

她拍了板,沒人敢反駁。

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獵戶和張氏去了相鄰的村子收活禽家畜,張氏奸猾,獵戶正直,這二人配合,同人談價竟意外的順利。有好幾次,張氏想騙了獵戶的錢袋子她來保管。獵戶儘忠職守,沒同意。

劉宗孝趁二人不注意,偷偷的溜了。

他才不要呆在這鬼地方,他也不要跟他娘一樣,每天起早貪黑的在菜地裡忙活,他更不要放羊。他想念順平鎮的日子,想喝酒,想摸篩子,也想阿琴了。順平鎮好歹是個大集鎮,賭坊多,機會更多,也許哪一天他就發了呢。他才不要在黃家村這鬼地方蹉跎一生。更何況還有那個女魔頭在,今日她能斬斷他一根指頭,明日就能要他的命!

劉宗孝悄悄的溜走了,在她娘正興奮的和賣牲口的主人家討價還價的時候。

他拔足狂奔,隻要離開這裡他就得救了。他不信他四體健全,頭腦清醒,大庭廣眾之下,她還能從順平鎮將他抓回來。

很突然的,身後傳來狗叫聲。

劉宗孝頓了下,認出大黃,又看到了追著大黃跑來的梅梅。

他心口一鬆,恰在此,大黃一個猛撲,將他撲倒在地,咬住了他的胳膊肘。

劉宗孝大驚,大吼大叫,大黃近些日子好吃好喝,消瘦的骨架長了肉,肉眼可見的壯實起來。

劉宗孝掙脫不了大黃,隻得努力抬起頭,朝姍姍來遲的梅梅喊:“閨女,你讓這狗鬆開!鬆開!”

“閨女,我是爹!我是你爹啊!”

梅梅沒什麼反應,張氏卻端著扁擔跑來了。規律的飲食睡眠,辛勤的勞動,張氏不覺間也成了一名矯健的農婦,兩條腿邁得有力又迅速。

劉宗孝大喊:“娘!救我!”

張氏上前,大黃鬆開他,劉宗孝:“娘!快!打死它!”

扁擔落下,卻不是打向大黃,而是直接劈頭蓋臉打在了他身上。

劉宗孝抱頭鼠竄:“娘!你瘋啦!你乾什麼啊!”

張氏不由分說將他一頓打,嘴裡卻哭了起來:“我也不想打你啊!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你竟然敢跑?你想死啊?你要死啊?白發人送黑發人呐……”

劉宗孝從小到大就是他.娘掌心裡的寶,俗稱娘寶。幾時遭過他娘這樣的打,剛開始還難以置信辱罵了幾句,後來就哭嚎著求饒了:“我錯了!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張氏放下扁擔,喘著粗氣。

劉宗孝趁機抓住他娘的扁擔,雙目閃著精光:“娘,咱們一起逃吧,不管哪,都比在那女瘋子身邊強啊……”

張氏沒來得及應聲,臉色刷得一白,猛地轉過頭,走出幾步想去追人,又站住,道了聲:“死了!”

劉宗孝不明所以,看向跑得飛快的梅梅,不解:“咋了,娘?她是我閨女吧?”他隱約記得前妻給他生了個丫頭,有沒有活下來他還真不大清楚。

誰料張氏回頭就揪住他的耳朵,拖著他往回走,“趕緊走!趕緊回去認錯!死了!死了!”

劉宗孝哇哇大叫,常年虧空的身子讓他即便養了半個月也隻是虛胖。實則身體弱得很,竟被他娘拖著走,毫無還手之力。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