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我?還能活出個人樣?(1 / 2)

“許大夫, 有事嗎?”

許白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隻見梅梅坐在屋簷上, 朝他扔下一顆枇杷。許白沒接住, 非常給麵子的從地上撿起,在身上擦了擦, 咬了一口,嘖, 酸!

梅梅笑了起來,幾下攀爬, 從屋頂跳了下來, 落地輕盈。

許白恍惚了下,隻覺得梅梅的身姿動作越來越像大娘子了。不過,又是截然不同的。梅梅開朗活潑親近人,大娘子就……

“梅姐, 有空嗎?咱們聊聊唄。”

梅梅扔著手裡的枇杷, 毫不客氣的揭穿他:“你是想問我能不能勸勸大娘子,不要驅趕那些學生的父母親眷下山?”

許白轉過臉看她。那些學生有父母雙亡的,自然也有雙親建在的, 而且身份還不低, 若不然那般“天真爛漫”的性子也不可能是一夕養成的。

原本懵懵懂懂, 一夕教化,無端就天真的讓人無語。可是孩子之所以是孩子就是因為可塑性強,許白覺得既然他們已經受到了懲罰,就沒必要搞株連。

呃,主要是他的一個弟子剛好就是受罰學生的哥哥,人非常聰明, 還能吃苦。許白非常喜歡他,也有心栽培他。

“許大夫,你能保證你留下的那位弟子不會對大娘子,對咱們清風山莊心存怨恨?”梅梅沉下了臉,忽而想到了什麼又是一笑,“那你有沒有想過,大娘子雖然讓人將那些學生都送出去了,但是並沒有說不讓他們的親眷出去接他們回來。他們被趕下了山,不是剛好有機會搭救自己的孩子、兄弟?二狼也說了送去五合縣下麵一個叫犁頭的小村子。很好找,一條官道走到底,進村子的時候拐個彎。”

“可是大家都知道的呀,清風山莊有規定無令不得下山,更不準擅自離開雲州城。若是一旦發現,一律視作流民,不準入城。”

許白:“……”

梅梅上前一步,“那你說,他們這些人既然心疼自己的孩子,會不會出城找尋他們?還是麵上享受著清風山莊的所有好處,私下裡又罵山莊冷漠無情?”

“現在也隻是趕下山而已,又不是不給他們活路,隻不過沒了往上爬的可能。許大夫,對你來說,是前途重要還是血脈至親重要?”

許白被懟的無言以對,忽而自嘲一笑,拱拱手:“是許某吃了幾天飽飯就開始犯糊塗了,多謝梅大當家指教。”

像他們這種半生漂泊之人,真遇到事了,誰也不比誰良善多少。

人若連自保都不能,談何幫助彆人?

他許家滿門……

他不也活的好好的?嗬!

何況,清風山莊現在還跟曹家有勾連,一丘之貉掙黑心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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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謝無苔正當著葉善的麵試穿新衣,神色尷尬,心裡則是感動萬般又無以言表。

山莊建設蒸蒸日上,勞力勞工充足,葉善早就不做粗活了,也不會帶領大家乾什麼。她很少過問山莊的事,隻無聊的時候做些衣服手工。賢惠的像是哪家後宅的小婦人。

這是謝無苔第三次收到葉善送的衣服,第一次收到震驚之餘還流下了不爭氣的眼淚,直到陳寡婦老秀才村長許白他們相繼都收到了。謝無苔一個嗝打上來,眼淚止住了。

如果誰要是認為這是葉善收買人心的手段,那就要笑掉人大牙了。

就像謝無苔自己說的,“如果一個女人需要靠做衣服收買人心,那也隻會收獲流言蜚語。”

如果真要解釋她這麼做的動機,那就是手癢?無聊?閒得慌?沒事找事?

謝無苔有時候會覺得她是個特彆感情充沛的人,對誰都特彆好。不會計較個人得失。就像他執掌山莊大權,隨意動用地道的財富,根本無需跟她報備,隻要他想用,予取予求。黃大全賺了銀子回來,也是直接入賬,她看都不看。

謝無苔經常想不通,她在這世上到底在乎什麼?

就在今天,他心裡一直疑疑惑惑並不確定的想法,得到了證實。

葉善玩兒一般的說出清風山莊是晉國當今最大的糧商,甚至無所謂的親口承認他們囤積糧食高價售賣賺黑心錢。

這些話如果傳出去,後果是難以想象的。

大娘子就沒想過,這樣的話會給山莊帶來怎樣的災難嗎?

謝無苔心驚的同時,一顆心不由沉入穀底。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在乎。

她親手打下的一片天地,她可以護著,也可以親手毀了。

端看這些人還是不是她喜歡的模樣。

他們殫精竭慮,掙命奔波,苦心經營,或為名或為利,在她眼裡什麼都不是。

她隨時可以抽身走人,不被世俗掛礙,隻要她想,她隨時可以憑借自己的一雙手再打造出一片喜歡的天地。

謝無苔反思自己這兩年的所思所想,猛然意識到自己太膨脹了。

他迅速的擴張清風山莊,接收他看上的能人異士,又順其自然的吞並了整個青峰山匪窩。甚至還賣了官府一大人情,試圖同他們打好關係。

似乎與一開始大娘子希望的那樣——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越來越遠了。

所以,她關起了她的獨院,過起了她自己的日子。

“大娘子,你不會丟下我們吧?”謝無苔不由自主道。四十歲的人了,忽然說出這樣的話,是有些可笑的。更何況,她又不是他的誰。

葉善正在疊手裡的衣裳,聞言,奇怪道:“你是物品嗎?為什麼害怕被丟棄?”

謝無苔猛烈的搖頭:“我們依仗你,沒了你,我們不知道往後該怎麼辦了。”

葉善和緩的笑了,“不會的。”

謝無苔不知道她這句“不會的”是指“不會丟下他們”還是“單方麵覺得他們不會離了她就過不好。”

“大娘子,”謝無苔擔心那十三個在外頭的孩子會胡言亂語,給山莊引來災禍,猶豫道:“那些孩子真沒關係嗎?要不要派人跟著?或者乾脆……”他比了個殺人的手勢。

葉善似乎有些意外,語氣聽不出情緒:“小三子變了呢。”

謝無苔在葉善麵前並不隱藏自己的惡,聞言隻是一笑,“你不害人人害你。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公道?早點明白這個道理是好事。誰又會護著誰一生平安。就連親爹……都靠不住,還能指望彆人?天真。”

謝無苔在葉善處叭叭的說了許多話,直到他出門,他也沒想起,大娘子到底是準他派人跟著還是暗中出手處理了麻煩。

他抓了抓撓門,還沒個決斷,忽見老秀才扯著一個人的衣領子朝他走來了,嘴裡罵罵咧咧,“我就說我那些學生怎麼瘋了一樣說那些話,原來是他在背後搗鬼!”

山莊這兩年膨脹的厲害,進了很多人,謝無苔或許見過他,但已沒什麼印象了。

據老秀才說此人是那個年紀最大的學生李岩生的義父,宣德五年的舉子,平時就憤世嫉俗的罵罵咧咧,那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也是他教授義子的。

老秀才是葉善從爛泥臭沼中一把扯出來的,“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的事他乾不出來。況且他也是看著山莊一步步膨大至今,彆人都道謝當家是頭笑麵虎。唯他們這些原住民心裡清楚,最該畏懼的是誰。如今彆看謝無苔當家作主,將來這一切還不都是梅當家的!看不起女人?也要有那本事!

老秀才很激動,舉子的臉都被他抓破了。

山莊搞掃盲教育,將文人看得重,舉子受到重視,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舉子老爺自然是看不上秀才的,苦於進山莊遲,地位資曆樣樣不如老秀才,心裡積怨已久。然而這人又是個奸猾擅偽裝之人,隻私底下抱怨,麵上不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