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白狐》(2 / 2)

曹貴妃瞥一眼,心內接連歎氣,像她這樣的婦人隻有眼饞的份。

已婚婦人們閒極無聊,總要找些話題,端靜王妃就起了個話題,開始聊《白狐》。

因著端靜王妃有賞,童小姐前來謝賞。她身上還披著定遠侯婦人的狐裘,下擺處不小心擦著地麵,臟了一片,然而她並未注意。

倒是跟著她的嬤嬤欲言又止,臨行前,夫人一再交代,侯夫人的狐裘跳完舞就要收好,束之高閣,等回了去,備上厚禮,一並送還。

曹貴妃對所有漂亮的小姑娘都有著天然的敵意,無關哪個陣營的,若非要解釋,就是嫉妒羨慕她們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她懶洋洋的歪靠在軟榻上,看童小姐朝端靜王妃行禮。

這童小姐是有些傲氣的,今年初的時候,她第一次驚豔亮相,就有曹家子侄看上了她,托人說媒托到了曹夫人那。童夫人那邊支支吾吾,童小姐聽說後倒是乾脆,直接拒了,搞得曹夫人很沒麵子,一度對童家有意見的很。然而童大人又是童尚書的左臂右膀,這女人間無傷大雅的矛盾也就私下裡膈應著了。

曹貴妃聽端靜王妃誇童小姐的舞曲,童小姐被誇的麵紅耳赤,眼睛發亮,曹貴妃雖然很喜歡這個故事,然而看到一名未婚女子有貌又有才實在生氣。悶不吭聲喝了一肚子茶葉水降火。

童小姐也不知怎麼想的,忽然轉過身朝罰站的葉善說:“小女還記得上次劉夫人說要學我的舞曲,這次站這麼近,可學到什麼了?”

葉善認真道:“學到了,童小姐的《白狐》同《洛神》有很多動作都是相似甚至是完全重合的。然而,有些動作又不如《洛神》乾脆利落,是因為外頭天冷,四肢僵硬了嗎?”

她是認真提問,落在童謠耳裡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挖苦諷刺。

童謠氣憤:“這麼說來,劉夫人是學會了?”

葉善搖頭:“我沒試過,不知道會不會。”

童謠:“那不如趁此機會,你去跳一個唄,剛好大家都在這,給你點評點評。”

葉善:“不,沒有做好萬全準備前,我絕不丟人現眼。”

童謠氣炸。端靜王妃眼看著不好,忙出聲打岔,“童小姐的《白狐》舞姿雖沒有《洛神》優美,但故事卻非常美麗動人啊!”

曹貴妃忍住了笑。這端靜王妃委實老好人,明明是想安慰人,卻直往人心窩子上戳。

葉善搖了搖頭:“故事不好。”

童小姐:“哪裡不好?”

葉善:“小將軍射殺狐狸,分明是要剝皮吃肉,小狐狸僥幸逃脫,偏又自投羅網,同他成親不說,還生兒育女,說不通,一點都說不通。”

剛好何不憶打著扇子過來,端靜王妃賞了童謠,自然不會忘了填詞的何不憶。

何不憶一介書生,不喜射獵,又受了顧誠所托,索性上來看熱鬨。

剛好聽了這些話,不由問道:“那怎樣才能說得通!”

葉善:“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小狐狸嫁小將軍是假,剝他皮吃他肉是真,如此,故事就說的通了,也不無聊了。”

“剝皮吃肉?”童謠一字一頓,雙目大睜,難以置信。

葉善:“狐狸是妖,與人並不同族。人能吃狐狸,為何狐狸就不能吃人?”

好好的愛情故事,一下子就變成了血腥故事。童謠接受不了,“小將軍也沒想過要吃狐狸啊!”

葉善:“那他射殺狐狸做什麼?”

童謠:“是……是……不管怎麼說,他不是放了嗎?放了就是恩。”

其實這句話很好反駁。

隻是葉善常常覺得自己不像個正常人,聽童謠如此義正詞嚴,不由產生了自我懷疑,歪了歪頭,“哦。”

童謠繼被搶了風頭,又接連被懟,心裡早就氣很了,此刻反不依不撓道:“你哦是什麼意思?你心裡還是不服是不是?有什麼話你一次性說個明白,彆當麵不說,背後又貶損我的心血。”

端靜王妃想阻止,怕二人吵起來反而不美。曹貴妃看戲正看在興頭上,哪容她插話,分神瞪了她一下,示意她安靜。

葉善從善如流道:“我是挺奇怪的,狐狸不是畜生嗎?畜生真的能和人結合生出小孩嗎?”

其實她也覺得不可能,隻是童小姐都讓她問了,她不問一句似乎是不給她麵子。

童小姐一張白淨的臉,噌一下血紅。

她今日就照著狐狸的打扮,身上還未曾脫下舞服。今日的妝容打扮,她都很滿意。唯一讓她不高興的是,葉善也是跟她一個類型的打扮,還比她早出現,引得全場注意。

她咬住牙關,感覺都快出血了,“劉葉氏!你罵我是畜生,你又好到哪兒去,你不也是照著畜生的模樣打扮的!”

好家夥,果真是氣瘋了,罵起人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葉善認認真真道:“不是的,我是因為有個小賤人穿白色好看,所以我也要穿白。然後黃大全給我準備了這一身。”

小……賤……人!

端靜王妃當機立斷,將差點跳起來撲人的童謠抱住。

何不憶眼看情況不對,偷偷摸摸溜走了,他對女人們扯頭花一點興趣都沒。

端靜王妃將童謠小姐帶走了,曹貴妃歪倒在軟椅上,笑到肚子疼。

何不憶跳下看台後,攔住往這邊來的顧誠,說:“彆去了!彆去了!你那個妹子就是個活棒槌。橫掃一大片!”

顧誠一直盯著看台,後來見童謠麵紅耳赤的被王妃帶走,很奇妙的,心裡生出了一股詭異的自豪感。

嘖,不愧是我喜歡的人!

顧誠:“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

那邊端靜王走過來,說:“小顧大人,你怎麼不去圍獵啊?”

“王爺,”顧誠行禮,“年紀大了,就不和小年輕湊熱鬨了。”

端靜王挺著大肚子,哈哈笑得歡,說:“今年獎勵彩頭的方式跟往年不同,你不去玩玩?”

這個顧誠知道,往年隻準備了頭彩,競爭壓力大,調動不了積極性。而且互動性也不好。今年端靜王彆出心裁,既然冬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義,那就索性將相親的目的進行到底。

於是今年準備了大大小小各種小玩意,值錢的不值錢的都有,獎品繁多,按貴重程度分成五等。但凡參與狩獵的,不管是獵了隻野雞野鴨,還是獵豹虎狼,都有獎品拿,先到先得。

規矩是,先用動物換號碼牌,而後去領獎處挑選獎品。

到了這步,可操作空間就大了,要麼直接將號碼拍贈與心儀的女子,讓她們自己去挑。

要麼先挑了,等篝火宴會再送出去,反正隨你自己。

這不,才剛沒一會,女孩子那就傳來驚呼聲,有下人已提著一隻野兔跑回來,換了牌子,直接送到一位小姐麵前,引得四周女眷連聲驚呼,豔羨。

這種時候也沒什麼好害羞的了,女孩子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大家都很開心。

顧誠看向遠處,以往女眷們早躲進帳篷裡去了,隻等著數個時辰後,男人們都回來了才出來看看。今年愣是沒一個離開。隻除了歲數大的,沒參與到這讓她們腦殼炸的生疼的遊戲中。

顧誠心想端靜王真是個妙人兒,連這種玩法都能想得到。好玩歸好玩,就是有點廢下人,要是碰上個擅射獵的主子,腿還不跑斷了?

不過,也是他多慮了,公子哥們大都騎射一般,為了保證公平性,這次端靜王也有言在先,公子們隻能隨身帶一名下人幫忙,再多了就視同作弊,沒什麼懲罰,就是被人瞧不起而已。

且說另一頭,曹貴妃大笑過後,心中鬱氣一掃,再看葉善,她也沒那麼討厭了。

曹貴妃擦掉了眼角笑出的淚,說:“你同我說實話,你過來參加冬狩是圖什麼?”這句話後一句有些飄,曹貴妃還惦記著之前葉善說她的話,有些私密的情緒憋悶久了,也確實想找個有同樣心思的人說說。

葉善下巴一抬,指向梅梅,“我帶她來相看女婿。”

曹貴妃過了一會才想起來,劉大人在葉善之前是娶過親的,還有個閨女。

閨女才這麼大就急著相看女婿啦,這繼母當的可真是合格呢。

曹貴妃頓時就有種滿腔傾訴欲被生生堵住的煩悶,她不怎麼高興的按了按眼角,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帕子,繡了牡丹的錦帕,裡頭包了一個精致的小瓶兒。她看葉善一眼,緩緩打開瓶子,柔媚道:“這女人啊,上了歲數就要會保養自己了,不然等再過幾年,跟她們一樣,那活著還有什麼樂趣。”

曹貴妃指的“她們”是下手那些已婚的婦人。

葉善卻在曹貴妃打開瓶子的時候,鼻子嗅了嗅,眉心微皺,“這是什麼東西?”

提到這個曹貴妃就顯擺上了,“玉顏霜啊!”她取了一點點雪白的乳液擦在眼角的細紋上,舒服的閉了眼,“就這一小瓶價值三千金。唉,我同你說什麼,你肯定沒見過。”

葉善卻後退了幾步,眉心皺得更緊了。

曹貴妃:“你乾什麼?”

葉善:“好臭。”

曹貴妃一怔:“你說什麼?”

葉善:“你那個東西不要用,味道太臭了。”

曹貴妃大怒,她忽然覺得這個葉善就是天生來克自己的,她才對她改觀一點點,又這麼氣她!

這可是玉顏霜,晉國貴婦趨之若鶩的美容養顏至寶。

香味撲鼻,經久不衰。

她竟然說臭!

曹貴妃氣得指著她的鼻子吩咐下去,“我看她就是鼻子不通需要在空曠的地方透透氣,帶她下去接了路光的活,誰都不許幫她!”

路光是誰?

宮裡的太監。

他在乾什麼?

接收獵物,分發牌子。

獵物肯定是放在空曠的地方,顯而易見,那地方絕對的肯定的……寒風刺骨。

確實足夠通風透氣,也夠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