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147章(1 / 2)

先前,葉善什麼事不乾將自己關在院子裡,清風山一乾元老都很憂心,這明顯不符合他們大娘子的行事作風,不對勁啊。唯有李爍一派老古董大家長式的滿意,覺得非常好。

那日剛過子時,她夜行下山,出去一趟又回來,第二天拎著斧子就開始神出鬼沒的巡視山頭。元老們齊齊放了心,這才是他們熟悉的大娘子,這該死的安全感!

李爍這小子倒是適應能力強悍,前一天還苟延殘喘一條死狗,第二天生龍活虎又是一條好漢。文人多清高,武將多憨夫。以前魏將軍他們在他眼裡武功高強頂天立地,是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李爍覺得魏將軍他們說的都是對的,言行舉止,為人處事多學他們。待人接物一派老氣橫秋,還以為自己多牛批。後來被麵上不得不恭敬心裡多少有些些看不起的少夫人一頓猛虎掏心教做人。李爍隔了一.夜就轉變思想叛變了。所以,怎麼說來著?年輕人就是可塑性強。

葉善不在小院裡自閉,李爍也不再端著架子,舔著臉主動和清風山的義士大俠(不是)套起了近乎。要說這清風山從來不養閒人,自是能人異士輩出,還都是各行各業的手藝人。譬如這溜門開鎖,譬如這賭場出千,譬如這易容換麵勾搭小娘子,譬如一劍封喉,庖丁解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當你不了解一些人,你會因為世俗的看法畏懼他,遠離他,厭惡他。可你一旦接受了,你又會不知不覺的學習,模仿,甚至成為了他們。李爍每日裡浸泡在知識的海洋中,與各方“人才”打交道,忙得不亦樂乎。當然,他也沒忘記自己的使命。

剛開始的時候,他給魏將軍的信,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冷靜克製,類似“少夫人足不出戶,歲月靜好”這樣子。後來再寫信就漸漸偏了主題,全然是自己在清風山的日常,滿篇下來,雞飛狗跳,嬉笑怒罵,充滿了世俗的煙火氣,真實而快樂。

李爍不知道的是,他的信每次都是直接送到顧誠手裡。要是魏將軍這類的老古董,早就提醒他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顧城不會。他想透過彆人的眼睛看葉善,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想知道她離了自己會不會不習慣,會不會跟他一樣夜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信裡的內容同他猜測的一樣,離了他,善善依然過得很好。她總能將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條,充實而平靜。

他曾堅信自己能帶給她幸福,他曾以為自己很了解她,他曾過的很快樂很自我,他以為時間能讓一個人習慣另一人的存在,他甚至以為善善已經離不開他了。他曾竊喜,也曾惶恐不安,而如今,一直他不願承認的事實擺在他麵前。他以為他以為,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以為!

……

也許是時候放她自由了。

當年他以她拋下自己為挾,迫她嫁與自己。小人行徑,冠以愛的美名。真是無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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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謝三當家和曹寶珠正努力造人。倆夫妻恩愛,這事上也都放得開,動靜大的門窗都壓不住。房門忽得破開,一道人影落在床邊。

二人正到要緊處,謝無苔閉眼享受毫無所覺。曹寶珠眼尾倒是掃到了,奈何快樂讓人反應遲鈍,竟舍不得停下。

待風停雨歇,又回味片刻,謝三當家幽幽回神,說:“房門怎麼開了?喲,彆叫人聽了去。”他起身關門,擦洗身子。

曹寶珠終於進入了賢者時間,後知後覺的害起了臊,小聲道:“剛才葉善來了。”

謝無苔一愣,“誰?你說誰?”

曹寶珠埋頭進被子,沒臉見人了,“你說她怎麼回事啊?彆人夫妻辦事她都看。哎呦!”

謝無苔以他僅剩的理智給出了最貼合真相的答案,“也許是咱倆叫的太死去活來,她剛巧經過這聽到了,以為出事了,來……來救人了。”

曹寶珠拉開被子,歪鼻子撅嘴,“你這話說的,她要是大姑娘我信,都當人媳婦三四年了還鬨出這樣的誤會。嗬!誰信?你信?”

謝無苔絞儘腦汁去想,好像除了這個,沒彆的理由了。總不能明知二人在辦事,故意到此一遊?這怕是得了什麼大病!

曹寶珠眼珠子轉了轉,表情就露出幾分難以置信來,“該不會是……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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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哪,一旦格局打開了,就沒有什麼不敢想不敢說的。這點在曹寶珠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以前,她嫁老皇帝,稀裡糊塗洞了房,稀裡糊塗有孕生了娃。雖說都是當娘的人了,心裡乾渴的要死,人卻非常害羞。直到跟了謝無苔,幾年下來,格局就打開了。夜裡辦事被看了當然很丟人,可過了一.夜,第二日仍舊容光煥發,還興致勃勃的登門拜訪。

葉善正在擺弄院子裡的花花草草,曹寶珠見左右無人,笑嗬嗬道:“昨晚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好心,不想鬨了這麼大個笑話。”

葉善的臉幾乎懟在花草間,曹寶珠左右轉動腦袋也沒看到她的表情。她撫著自己的肚子道:“我們是覺得小寶一個太孤單了,想再接再厲給小寶再添一個弟弟妹妹。”

曹寶珠:“我和相公都不小了,要是再不生怕是生不出了。心裡著急的很。咦?善善,你和顧誠成親都快三四年了吧,怎麼還沒動靜?”

葉善:“三年五個月七天。”

曹寶珠:“啊?哦。”她反應過來,善意的笑了起來。女人隻有在在乎的事上才會記得這麼清楚,她為他們高興。

葉善:“我不會懷孕。”

曹寶珠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麵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慌忙安慰道:“你和顧大人還年輕,孩子遲早會有的。有時候緣分沒到,急不得。是顧家老太君催得急嗎?那你也彆急,女人懷孕最怕心急,越急越沒有。你且放寬心,彆管旁人說什麼。老人家抱孫心切很正常,左耳進右耳出唄。哎,我這裡還有一些偏方,回頭拿給你,甭管有用沒用,先試試,反正也不要緊……”

葉善從花叢中抬起頭,斂眉想了下,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說,“我的體質生不出孩子。”反正她也不喜歡孩子。

曹寶珠還在滔滔不絕,忽而頓住,她將葉善的話聽進了心裡,還琢磨了下,挑起一邊眉,心裡的彎就拐了七八道了。原本還有些興致勃勃的傳授經驗,又怕問題嚴重到已無藥可救,心情也跟著沉了沉,畢竟以顧家的權勢,想要尋覓良方肯定比現在的她要來的容易。

曹寶珠悄悄歎了口氣,上前握住她的袖子,“你也彆太難過。總會有辦法的。”

葉善的目光卻在她的肚子上轉了一圈,說:“我看顧誠挺喜歡你家小寶,要不你把小寶送給我們吧。”

“嘎?”曹寶珠一驚,嚇出了鴨叫。

葉善表情認真,“顧誠喜歡小孩。你把小寶送給他,我許你一個願望,隻要我能辦到。”

“啊!我想起來了,戚家娘子昨兒就找我有事商量,我一直沒得空,現在得趕緊過去了,不然她又要去我家門口大吼大叫了。你是不知道她那大嗓門……哎,這一天天的都是事……”她一麵超大聲的自言自語,一麵火燒屁.股般往外跑。

曹寶珠跟清風山的很多人一樣,對葉善又敬又怕又愛。葉善突然要她的寶貝眼珠子,嚇得她魂都差點沒了。回家後,冷靜一想,又覺得葉善可憐。一個女人一輩子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不能擁有,該多可憐啊!顧家又是那等人家,子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便現在小夫妻濃情蜜意,時日長久難免磕碰,再沒有個孩子中間做調劑,將來指不定什麼時候散夥呢。想到這,她又覺得顧誠不是那等負心無情的人,可人世涼薄,情義幾何,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女人家沒個孩子將來年老色衰,如何挾製夫君?靠誰供養?

顧家偌大的家業,總要有人繼承,即便顧誠情意深重,誰能保證長輩不會心存不滿背後使壞?老人家都盼著兒孫滿堂,誰家不怕斷了傳承絕了香火?

曹寶珠越想越憂心,忽然想起一事,問了謝無苔,說:“善善在這待了都一個多月了,顧誠那小子可曾捎信過來?”

謝無苔回說:“不曾聽說。”

曹寶珠看向謝無苔,目光落在一處,定住了。

謝無苔被她氣笑了:“嘿!嘿!往哪看呢,天還沒黑呢!”

曹寶珠白他一眼,“我去看看善善。”

謝無苔追出去一步,“你就不怕咱兒子真被討了去?”

曹寶珠瞪他:“你們男人哪理解咱女人的苦。”

謝無苔理解女人的苦,也理解很多身不由己被命運鞭打的人的苦,卻唯獨不會將“女人的苦”和葉善劃上等號。他們大娘子能算得上女人嗎?她連人都不算!她是他們的神!

在他看來,與其擔心葉善年老色衰被甩不如擔心顧誠啥時候變心被殺要來的真實。不過,有一點他確實介意了,這都一個多月了,他隻見到李爍一封封的往外寄信,怎不見回信?

莫不是真像寶珠說的,顧大人變了心?

這麼一回想,他們被困在虎賁山的時候,顧大人的表現就很奇怪,甚至在魏將軍過來的前一天,他和葉善都沒說話了。當時謝無苔隻以為顧大人是嚴肅正經人,危險的境地,總要有深沉冷峻的人穩定軍心。況且顧大人當時負傷,不想說話靜心養傷,也在情理之中。想得多了,他又憶起先前許白同他說的那些話。謝無苔前後一聯係,心裡就慌了。

顧誠人不錯,救過他的命,還是故人之子,這要是真和大娘子鬨掰了,他該向著哪邊啊?

謝無苔覺得這事乾係重大,再坐不住,緊隨妻子的腳步奔出門去,召集一乾元老說起了老大的八卦,啊不,商議起了乾係山莊生死存亡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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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寶珠停在葉善的小院外,看向屋頂的嫋嫋炊煙,鼻尖嗅了嗅。

小廚房內,葉善正親自下廚做麵條。梅梅幫忙燒火,大黃趴在門口。要是按照人的年紀算,大黃已是高壽了。它牙齒不好了,走路也總是慢吞吞晃晃悠悠。好在清風山的人都很寵它,大黃一直過的很好。以前它總是漫山遍野的瘋跑,和清風山的很多人一樣,對葉善是既敬又怕。仰仗她,但又不敢太靠近。可自從葉善這次回來後,它總是待在她的院子,從早待到晚,除非梅梅帶它出去散步,它總不肯輕易挪動一步。謝無苔和曹寶珠說起過大黃的故事,又悄悄與她說,大黃恐怕時日無多了,它是忠心的狗,通人性,最後的時光便想陪陪它的主人。曹寶珠以前就覺得很多人還不如狗,對大黃也是分外喜愛,經過它的時候腳步放輕,習慣性的摸了摸它的頭。

葉善的麵條很快做好,鮮香美味的雞絲配上荷包蛋小青菜。她先給梅梅盛了一碗,梅梅表情誇張,直呼人間美味。她又給曹寶珠盛了。曹寶珠吃了,也大讚特讚。葉善這才將剩下的部分盛給了自己,吃了一口,咂摸幾下,又吃一口,放下筷子。

對麵二人不明所以。

葉善停了會,三兩下吃了小半碗,看樣子不是很開心。起身,連碗帶麵放到了大黃麵前。

大黃的耳朵動了動,跪坐起身,眼珠子放光,明明是一條狗,卻像是擁有人的表情,它看上去是那樣的高興。

剩下的半碗麵很快被它吃完了,它卷著舌頭,舔著碗沿,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它第一次來到她麵前,饑腸轆轆而又小心翼翼的偷吃他們吃剩的雞骨頭。後來,它過上了好日子,每日裡吃不完的肉,所有人都捧著它,寵著它。它有最寬敞舒適的狗窩,它自由自在,每日裡除了快樂的享受時光似乎也沒彆的事了。它以為自己都快忘記了曾經顛沛流離無家可歸的日子。它已經老的咬不動肉嘗不出味道了。可吃著這碗麵,它忽然憶起了那些雞骨頭。真是香啊!它還記得,在那之前它想過,要是能讓自己再吃上一回肉骨頭,它就算立刻死了也無憾了。後來,它吃上了。它又想,這個女主人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要是她能收養自己就好了。瞧,人們常說人心不足。它一條狗,也會得寸進尺呢。

梅梅端著碗,高高興興的,“大娘子,你吃飽了嗎?我的給大黃就好了呀,您彆餓著肚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