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九轉了轉眼珠,沒有馬上答應下來。
她思忖片刻,才悠悠道:“等你請我喝完今年的秋茶,我就告訴你。”
扶桑總是這麼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樣,多被小妖們鬨一鬨,反而能多幾分鮮活氣。
扶桑聞言微愣,還是笑著答應下來。
天氣慢慢熱了起來,朝九再去扶桑的小院裡,十回裡總是有八回見不到樹影。
她倒是偶爾能碰見來幫扶桑處理事務的菖蒲。
問起扶桑的去向,菖蒲便說是樹族內部有些事情。
朝九還欲細問,菖蒲便隻是搖頭。
朝九心裡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不光是扶桑,學宮裡其他來自樹族的老師們,臉上也多了幾分愁容。
隻有小茉莉這些不諳世事的幼苗,一如往常。
當第一場秋雨淅淅瀝瀝落下的時候,朝九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裡的她剛剛化形不久,蹲坐在院子的石階上,托著下巴聽扶桑講述樹族的故事。
作為一棵土生土長的植物,那時候朝九並不喜歡坐在椅子上,總覺得和土地莫名隔了一層。
而扶桑又說化成人形的幼苗不應該繼續呆在土裡,朝九便隻好退而求其次,坐在離土地最近的石階上。
朝九認真聽扶桑講完一段樹族曆史,又看著扶桑不緊不慢地倒了一杯茶,才慢慢道:“扶桑,你連這麼久以前的事情都知道,豈不是已經活了很久很久了……”
扶桑捧著光滑細膩的天青色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潤潤喉嚨。
“是啊,已經很久很久了。”
朝九好奇地追問道:“那你還記得幼苗期的事情嗎?”
扶桑摩挲茶盞的手微微一頓,望著遠處的目光顯得有些悠遠。
說實話,那時候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扶桑一邊回憶,一邊開口道:“我記得我生長的地方,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碧海,那裡棲息著黑色的三足鳥……”
朝九被窗外的雨聲吵醒了,她披上外衫,起身推開窗戶,透過窗外茫茫雨霧,隱約看見一道黑色的人影從雨中走來。
朝九的眼皮跳了兩跳,直覺這是來找她的。
她攏好衣衫,前去開門。
人影漸漸清晰起來,朝九下意識抿緊了唇。
來人是多年未見的迎霜。
迎霜看見她,窸窸窣窣地掏出一袋係好的茶葉,遞過來,“喏,這是今年的秋茶。”
朝九皺起眉頭,沒有接下,反而問道:“扶桑呢?”
迎霜撓了撓頭,顯得有些困擾,“我隻是受扶桑之托,來給你送茶。”
朝九沒有輕易鬆口,她緊盯著迎霜的眼睛,“他為什麼不自己來?”
迎霜的眼神不由得避了避,“扶桑讓我和你說一聲抱歉。這一袋茶,他不能親自給你了……”
朝九的聲音,在雨幕中輕得幾不可聞,“什麼意思?”
迎霜的臉上露出為難神色。
他隻是一棵普普通通的小茶樹啊,隻會勤勤懇懇產茶,扶桑為什麼要把這種高難度的事情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