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陶語嘴唇動了動,閉著眼睛睡得死沉。或許是失去所有的緣故,此刻的她再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嘟起的唇還透著些許單純。
嶽臨澤平靜的看著她,在她不自覺的伸手抓臉時,他的石頭猛地砸了下去。陶語瞬間被耳邊的響聲激得跳了起來,看到嶽臨澤後瞪大了眼睛。
她驚恐的後退幾步,然後就看清了嶽臨澤手中的石頭,以及石頭下那條死得透透的蛇。陶語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驚聲道:“怎麼回事!哪來的蛇?!”
“這裡是湖邊,自然有許多水蛇,還是去馬車上睡吧。”嶽臨澤淡淡道。
陶語咽了下口水,還是覺得有些後怕,剛要感謝嶽臨澤,突然想到一件事:“你這個時候怎麼起來了?”還剛巧看到她旁邊有條蛇,並用石頭砸死了它?
她又看了眼稀爛的蛇頭,心臟一時間懸到了高處。
嶽臨澤隨手將石頭扔了,接著道:“起來尿尿。”他說完就背過身朝前走了幾步,然後解開腰帶開始舒展。
陶語聽得耳朵泛紅,呐呐道:“你如今也是個大孩子了,能不能避諱些?”
“避諱什麼,主人?”嶽臨澤的聲音裡透著嘲諷。
陶語撇了撇嘴:“你彆總是對我有敵意,如今我是你的姐姐,不是什麼主人,日後切莫在彆人麵前這麼說,知道嗎?”
嶽臨澤微微抖了一下,係上腰帶轉身,掃了她一眼:“哦。”
……什麼態度啊。陶語嘴角抽了抽,破產後不到一天的時間內,第一千零一次懷念自己有錢人的生活,至少那時候吃飽穿暖小奴隸客氣,她也不用睡有水蛇的湖邊。
陶語頗為失落的坐在那裡,嶽臨澤躺下後餘光一直看著她,見她一動不動,忍不住道:“為什麼不睡覺?”
“有蛇。”陶語老實道。
嶽臨澤嗤了一聲,閉上眼睛不再理她。陶語縮了縮肩膀,覺得冷了就又加了些柴火。
一夜艱難的熬了過去,嶽臨澤被清晨的露水弄醒時,睜眼便看到陶語還在添柴火。他沉默一瞬,心想難怪一夜都沒覺得冷。
陶語看到他醒了笑道:“醒了啊,咱趕緊走吧,天黑之前能到下個城鎮,要是地方合適,咱便在那安個家吧,趕路太難熬了。”
嶽臨澤聽到‘安家’兩個字頓了頓,看了她一眼後沉默起身,將昨夜他搞得亂七八糟的家當都收拾好放到車上,這才坐到馬車上等著。陶語也不介意他冷漠的德性,起身便鑽進馬車裡。
進去後她倚在車壁上閉著眼道:“總算不用怕了,今天你駕車吧,我睡覺。”
“昨夜為何不上馬車睡?”嶽臨澤開口說了早起後第一句話。
幾乎是坐上馬車的瞬間,陶語的困意便上頭了,聽到嶽臨澤的問題打起精神道:“這不是怕你遇到蛇麼,被咬了怎麼辦。”
嶽臨澤瞳孔一縮,萬萬沒想到她一夜沒睡,是為了守著他。一時間千滋百味襲上心頭,他自己都說不了是什麼感覺,好在這種感覺一瞬即過,他沒有深思,一揮鞭子馬車便朝前方跑去。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在不算平坦的路上,陶語始終睡得很熟,絲毫沒被影響到,等她慢慢醒來時,外頭已經是黃昏了。
她睜開眼睛醒了醒神,摸了一下咕咕叫的肚子,從包袱裡掏出一塊冷硬的乾糧啃著,吃了兩口後掀開車簾問:“到了嗎?”
“快了。”嶽臨澤道。
陶語點了點頭,看著他此刻有些僵硬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今天吃東西了嗎?”
嶽臨澤沒有說話,陶語無奈道:“餓了就吃啊,為什麼不吃?”
嶽臨澤還是不說話,陶語徹底拿他沒辦法了,歎了聲氣給他掏出一塊餅子:“你先墊墊,咱們待會兒去鎮上吃好吃的。”
嶽臨澤將餅子接了過去,陶語見他吃了,這才將車簾放下,自己在馬車內啃餅子。
正如嶽臨澤所說,兩人很快就到了小鎮,不同於延江城的繁華,這裡要看上去淳樸許多,相應的看著也沒那麼富裕。
二人在鎮上的客棧裡點了一桌子熱飯菜,吃完結賬時隻用了一塊碎銀,陶語當即拍板:“這裡消費低,適合窮人生活,咱們就住這裡了!”
“說得好像你之前不打算留下一般。”嶽臨澤掃了她一眼,看到她被噎住的表情有種隱秘的高興,這女人先前就說了自己受不了趕路了,不管下個城鎮是好是壞她都死活留下,如今倒是忘得一乾二淨,還在這裡跟他說得冠冕堂皇。
陶語瞪了他一眼,第一萬次恨自己破產,之前雖然養他之路崎嶇又漫長,但好歹沒現在這麼艱難,這位自打明白他們之間是平等的之後,叛逆心可是越來越重了。
嶽臨澤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既然要留下了,就趕緊置辦住處吧。”
陶語哼了一聲,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於是不計前嫌的帶著他出門問去了。
也是他們幸運,很快便找到一家正在賣房的主兒,是處不太大的瓦房。他們家長子考了功名,這會兒給他們置辦了更大的宅院,這裡便用不到了,所以便要賣,可惜這裡常年沒什麼人來,住在這裡的又不屑買這樣的小房子,於是就這麼擱置下來。
一聽陶語他們要買,那家主人當即答應下來,還給抹了個零頭,陶語立刻答應了,於是他們便在這座小城裡有了幾間瓦房做的家。
等簽完契約出來,陶語便要拉著嶽臨澤去買家具,嶽臨澤皺眉問:“還有多少銀子?”
“幾十兩吧……應該夠買家具的吧?”陶語看著不多的銀子,遲疑了。她可對這個世界的物價不怎麼清楚,雖說之前也花了不少銀子,但那都是幾十萬兩起的,所以有點沒概念。
嶽臨澤冷笑一聲,一把將銀子奪了過來:“就你這樣的,恐怕這些銀子也就隻能買張床。”
他真懷疑這女人是如何當上首富的,方才那房子主家急著賣,肯定願意再便宜許多,然而她一聽抹掉零頭,便立刻應了下來,當真是蠢蛋。
陶語一聽慌了:“哎呀就買張床怎麼行,其他的可怎麼辦?”這家人可是將宅子搬空了的,他們兩個至少得買兩張床吧。
嶽臨澤斜她一眼:“待會兒站到我身後,沒我的允許不準說話。”
“……哦。”雖然知道可能是因為自己做了蠢事他才這樣,可是被一十幾歲的小孩訓斥,還真不是一般的憋屈啊。
嶽臨澤本以為在自己說完這些後,她的自尊心定然會受不了,誰知她隻是氣鼓鼓的跟在自己後麵,雖然一副生氣的模樣,卻是認真聽了自己話的。
這種說的話被人認真對待的感覺……嶽臨澤掃她一眼,繃著臉去問了幾家二手的家具,打聽好後就帶著陶語去看了,等把幾家都看完後,他掂量一下選了其中最合適的,又討價還價讓人給送到家裡去。
從始至終陶語都覺得頗為神奇,前麵兩個世界的副人格雖然秉性不同,可皆是富貴出身,她還是第一次見大佬還價還得這麼熟練,雖然這隻是縮小版的嶽臨澤吧,也是夠她神奇的了。
嶽臨澤跟人說話時感覺到陶語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他皺了皺眉,沒有察覺到她目光裡有彆的不好的含義,便隨她去了。
等和人商談好一切,他立刻轉頭看向陶語,還未等他問出口,陶語便主動交代道:“弟弟,你也太厲害了吧,竟然會這麼講價!”
嶽臨澤一愣,看到她眼底的崇拜,竟是沒想到她是因為這件事才一直看著他。
這女人的心思……似乎出乎意料的簡單啊。
快速的買了房子和家具,天便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二人累了一天,各自回房間去了。
嶽臨澤想到明日便要去學堂報名,他便有些睡不著覺,一想到那女人肯定睡得如豬一般,他便莫名有些氣不順,乾脆起身去尋她了。
他一到她門口便推門進去:“我睡不著,你跟我……”
“啊!”陶語驚叫一聲,急忙扯過衣裳裹住自己,怒罵道,“不會敲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