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語把人罵了一通摔門而出之後, 到外頭一吹涼風就有些後悔了。
可惜等她再回家時,英公子已經沒了蹤跡, 她心裡更加沒底, 生怕他出去胡說, 但想到他竟然不經允許跑進她房間, 陶語這點心虛硬生生磨沒了。
她出去找了一圈, 既沒有找到英公子,也沒見哪個鄰居和平常有什麼區彆,陶語想了一下,或者英公子被她說得太狠就死心了,這會兒已經回了延江城了。
如今找不到他人,陶語也隻能這麼想了, 歎了聲轉身回了家裡, 一個人獨坐盤算下麵的事。
嶽臨澤這次如果能考得特彆好,是有機會去麵聖的, 說不定直接能謀個一官半職,到時候整治一個青樓就綽綽有餘了。等他報了自小被欺辱之仇,這個世界差不多就結束了。
陶語想到這個副人格還是未成年,還未來得及娶到自己的心上人,這個世界就要消失, 她的心裡便頗不是滋味。
和先前對那兩個副人格時不同, 陶語對如今這個小未成年的感情, 除了那點不可告人的異樣之外, 更多的是嗬護之情, 是如母雞護崽子一般的感情,所以想到他日後規劃的許多事都不能做,心裡還是覺得十分可惜。
然而可惜也沒有用,她是一名醫生,要做的就是將這些分裂的精神世界都消除,好讓主人格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大腦和身體,所以哪怕她對這些副人格的感情再深,這一點也絕對不能混淆。
這也是當初她為什麼可以從那麼多助理人選中脫穎而出,雖然她這張臉占了很大因素,但醫生更喜歡的,是她隨時能保持清醒的頭腦,這一點足夠讓她成為一個頂尖的心理醫生。
……不過目前來看這條路很難,尤其是在跟兩個副人格談過戀愛之後的她,實在是太失職了。
陶語歎了聲氣,回到床上躺下,很快就睡著了,這次因為嶽臨澤不在,她又擔心英公子隨時會偷襲,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
勉勉強強睡到天微微亮,她就再也睡不著了,乾脆起床去院子裡打掃衛生,結果一到院子裡,她就聞到一股早點的香味,扭頭就看到堂屋裡有人在。
陶語算了下時間,嶽臨澤大概明日清晨才能回來,難不成是提前了?她心中一喜,加快腳步朝堂屋走去,結果還未進門就聽到英公子叫她,陶語的腳步瞬間慢了下來。
“你昨天去哪了?”雖然他沒離開這件事讓陶語很失望,但陶語還是決定禮貌性的問一句。畢竟這次如果嶽臨澤沒考上,他們還是要顧忌英公子一點的。
英公子眼神飄忽,咳了一聲低頭道:“沒去哪,就是隨便轉了轉。”
“哦。”陶語看他一眼,悶了下來。
英公子勉強笑笑,將桌上的包子往她麵前推了推:“吃吧,是我回來時買的。”
陶語沒想到他回來的時候還會給自己帶東西,心裡頓時有些同情這位,她歎了聲氣道:“你這是何必呢……”
她的話一出,英公子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陶語隻好閉嘴不言了,她看了眼包子,實在沒有吃的想法。畢竟上個世界被NPC下了一次藥後,她就有了足夠大的心理陰影。
“吃呀,這些都是你喜歡的。”英公子懇切的看著她。
陶語笑笑:“不用,我不太餓,你吃吧。”
英公子看她一眼,也沒有再勸,自己沉默的坐在那裡開始吃包子,自虐一般不停的吃著,陶語先開始還隻是看著,後來發覺他越來越不對勁,忙勸阻道:“彆吃了,當心傷著肚子。”
“……你還會心疼我嗎?”英公子眼裡裡瞬間都是淚水,看到陶語閃躲的眼神他哽咽道,“算了,你不喜歡我,我又何苦糟蹋自己,實話跟你說吧,我這次是打算離開的,咱們日後不必再見了。”
陶語聽到他想通了,終於鬆了口氣:“你能明白就好,如今你哥有了官身,哪怕你日後什麼都不做,也能體麵的成親生子,何必再想著我呢。”搞得她好像是個多渣的人一樣……雖然她對英公子所做的一切好像是挺渣的。
英公子苦笑一聲,倒了杯水敬她:“我以茶代酒,祝你日後事實順遂。”
陶語猶豫一下,也從桌上拿了個杯子倒上水,見他喝下後也跟著喝了下去。英公子喝完茶後,看著她把茶水喝完,苦澀道:“我現在就走。”
“我送你。”陶語立刻道,隻是剛走了兩步,腳下便覺得一軟,倒下去的瞬間她頭暈目眩,第一反應便是媽的,又中招了。
隻是這次跟上次比好點的地方是,瘦猴當初劫色又殺人,這位似乎隻是要劫色。
陶語昏過去之前不斷懊悔自己的大意,但接下來便什麼都不知道了。等她清醒過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身上,見衣服還好好穿著後鬆了口氣,心想總算沒有失身給一個NPC。
她揉了揉腦袋起來,發覺身上好好的,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陶語疑惑了,難不成英公子給自己下的不是村藥?
“醒了?”英公子的聲音低啞響起。
陶語猛地抬頭,才發現英公子方才就在她屋裡,隻是她一時隻顧著檢查自己,根本沒發現他的存在。
英公子慢慢從黑暗中走出來,身上穿了一件正紅色外衣,外衣裡赤著上身,下麵隻穿了一條褻褲。
……比昨天鑽她被窩時還過分。
陶語眉頭緩緩皺起:“我已經跟你說了吧,我不喜歡你這樣。”
“為什麼不喜歡?難道我不夠好嗎?”英公子慢慢走過來,目光淒婉的看著她,“我吃了你最愛讓我吃的藥,穿了你最喜歡我穿的衣裳,我要走了,你讓我好好伺候你一次吧。”
“……”這個世界能不能不要老給她安排一些奇怪的嗜好?!陶語無語半晌,見他要解褲腰時立刻道,“不準動!”
雖然英公子此刻因為自己吃了藥,身體正躁動的難受,但是一聽到陶語說話,立刻乖乖的停了下來,隻是他的目光依然火熱,坦誠又直白的將自己的渴求藏在眼睛裡。
夭壽哦,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被男人勾引。陶語一臉慘不忍睹,本該氣憤他給她下藥,但是想到他對自己更狠,就不好跟他計較什麼了。
陶語繃著臉看了他半晌,最終從床上跳了下來,冷聲道:“你解決一下,然後收拾東西走吧,無論如何,我這裡都沒辦法留你了。”
“為什麼?”英公子淒聲問道。
陶語冷笑一聲:“因為如今的我心裡已經沒有你了,你做這些事,隻會讓我覺得惡心,否則我怎麼會寧願舍棄全部家財,也不願哄你回來?”
她看著英公子瞬間絕望的眼睛默默說了聲抱歉,但她也是沒辦法的,誰叫你不是這裡的主角呢,不過她決定下次如今接收了有著這張臉的病人,一定會少收一點勞務費。
英公子顫抖的看著她,不知是藥效還是彆的什麼原因,此刻他的眼睛通紅,整個人都是一副隨時昏死過去的模樣:“你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
“對不起,”陶語歎了聲氣,最後看了他一眼,“你現在解決一下,明日清晨臨澤回來之前就離開吧。”
陶語說完,便定定的看著他,英公子心如死灰,半晌點了點頭。她立刻鬆了口氣,見英公子已經開始喘息,便轉身從屋裡出去了。
屋裡的英公子雖然傷心,可此刻藥效發作已經顧不上其他,能慰藉他身體的女人也走了,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看到陶語的床後哽咽著躺到上麵,開始自己動手消解藥效。
陶語獨自坐在院子裡思忖,今晚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等英公子休息之後,她去鄰居家住一晚好了。這麼想著,她便到自己房門前說了一聲,接著便轉身要往外走,卻突然聽到院外鄰居打招呼的聲音:“臨澤,這麼快回來了啊,考得如何?”
陶語心裡咯噔一聲,當即叫了聲糟,下一秒嶽臨澤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還不錯,大娘,本該明日回來的,但我沒離家這麼久過,在外頭諸多不適,便提早回來了。”
陶語想也不想的轉身衝回自己房間,沒辦法,如果叫嶽臨澤看到英公子在裡頭,她解釋得清楚便是英公子遭殃,解釋不清楚便是她和英公子一起遭殃,而英公子已經答應她會離開了,這個時候最好是大家都彆遭殃。
她進門後便將門關上了,已經發泄結束的英公子看到她眼睛一亮,剛要說話陶語就對他噓了一聲,用口型告訴他嶽臨澤回來了。
英公子的表情立刻淡了下來,安靜的坐在床上不動了。
陶語剛將房門反鎖,下一秒便傳來了敲門聲,她渾身一個哆嗦,立刻平靜道:“誰啊。”
“我回來了,”嶽臨澤聲音裡透著回家的輕鬆,“你已經睡了嗎?近日怎麼樣,那男人沒有對你如何吧?”
陶語嘴唇動了動,乾笑道:“還不錯,他挺老實的。”
門外的嶽臨澤頓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了:“是嗎?他人呢,已經休息了嗎?”
“……誰知道啊,應該是去街上的客棧住了吧,我這兩天勸了他許多,他已經答應要回去了。”陶語說完掃了英公子一眼,英公子無聲的朝她笑笑,一副不會惹事的模樣。
陶語鬆了口氣,感激的朝他一笑。英公子心情總算好了些,他本可以開口提醒嶽臨澤自己就在屋裡,然而沒有必要,且不說陶語會跟嶽臨澤解釋,就是嶽臨澤這幅大房捉奸的架勢都讓他不爽。
明明是他先來的。
“去客棧住了?”嶽臨澤蹙眉。
陶語笑笑:“是啊,沒在咱家,所以你今日可以回自己屋裡休息了。”
“他會這麼老實出去住客棧?怕不是故意糊弄咱們的吧,他在哪家客棧?我去確認一下。”嶽臨澤麵無表情道。
陶語表情一僵,下意識道:“……我哪知道他在哪間客棧住,你彆管這些了,還是回房休息吧。”
“鎮上就幾家客棧,很容易就找到的,我先去看看。”嶽臨澤聲音愈發冷了下來。
陶語心虛的將聲音抬高:“找他乾什麼?說不定已經離開了,你還是回屋休息吧,都趕了兩日的路了,定然很累。”
嶽臨澤聽著她的聲音,理智如遭受狂風暴雨的孤島一般,隨時都要被巨浪擊碎。他很想一腳將門踹開,但他心裡清楚,如果因此惹了陶語的厭棄,很可能他會被趕走。
這一刻他恨透了沒有絲毫力量的自己。
“是啊,那我就去休息了。”嶽臨澤聽到自己的聲音說,然後就感覺到身子機械的往自己屋裡走去。
他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如同神經病一般貼著牆壁,明知道隔壁會有什麼,然而他就是要自虐的聽著。
陶語見他聽話了,終於鬆了口氣,看向床上的英公子道:“趕緊將衣裳穿上,待會兒便離開吧。”
英公子看著她苦笑:“你當真是在意他。”他還從未見過陶語這麼關心過誰。
陶語看他一眼,催促他從床上下來,接著便將他躺過的被子都卷了起來,一把塞到他懷裡:“這些我都不要了,你拿走。”一想到這上麵有男人那什麼的痕跡,她就膈應得不行。
英公子看了眼手裡的被子,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陶語似乎不知道,他們兩間屋子之間的隔音有多差,他先前住在嶽臨澤那屋時卻是清楚的,雖說低聲說話的具體內容無法聽清,可誰的聲音幾人說話還是能聽清的。
恐怕那邊屋裡的人,已經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陶語房間裡了吧,而他沒有過來質問陶語,看來他對自己也沒什麼自信啊。
英公子輕笑一聲,趁陶語轉身換新被褥的時候,偷偷將自己方才用過的錦帕丟到了床腳處,然後對她道了聲彆,便抱著被子離開了。
他就是走,也要給嶽臨澤留下一根刺,叫他知道他在陶語眼中也不過如此,起初這根刺碰一下隻是有些刺痛,等陶語漸漸對嶽臨澤沒那麼用心了,這根刺周圍便會開始潰膿,早晚有一天,他們會因為自己留下的刺分開。
陶語精神時刻緊繃著,擔心英公子隨時都會給自己叫一下,到時候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不過還好,英公子還算識相,直到離開家裡將院門關上,都沒發出聲響。
在他離開後,陶語長長的舒了口氣,坐在椅子上發了許久的呆,最終看了眼自己被英公子睡過的床,選擇將上麵鋪好的被子抽下來,鋪到地上睡了。
至於這張床,還算等明日曬一下再說吧。
嶽臨澤靜靜的聽著,任由一顆心隨著隔壁時不時傳來的響動變得越來越疼,直到徹底安靜下來,他才結束這場自虐。
如果他有官名在身,如果他權勢滔天,陶語是不是就不會敢對自己食言而肥了?此刻的他恨毒了,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恨毒了誰,是狗改不了吃屎的陶語,還是趁他不在勾引陶語上床的英公子,又或者是無權無勢、連句實話都不敢跟陶語說的自己?
嶽臨澤緩緩吸進一口氣,隻覺得連空氣裡都夾雜著利刃,刺得他從口唇到喉嚨都是疼的。
可是他隻能忍著這份疼,咬著牙將這份疼咽下去。
他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整個陷入睡眠的小鎮,誰都沒有發現一個少年心中的戾氣突然增多。
一大早陶語便起來了,睡了一夜的地鋪,她隻覺得渾身酸痛,恨不得立刻就把床搬出去曬曬。
於是她很快洗漱好後,便去敲了嶽臨澤的門,沒敲兩下門便突然被打開,陶語嚇了一跳,失笑道:“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她麵容平靜,仿佛先前的每一個早晨一般。嶽臨澤垂眸道:“三日未見你了,有些想你。”
“想我就對了,誰叫我是你姐姐呢,”陶語嘿嘿一樂,接著提出要求,“那什麼,今日天應該不錯,幫我把床抬出來曬曬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