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周圍的房子越來越稀疏, 摩托車一路疾馳,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陶語雖然裹著嶽澤的外套,可還是被吹得難受,尤其是光著的兩條腿,貼在摩托車的鐵皮上,不停的跟著顫動, 一開始還好, 慢慢的就有點難熬了。
摩托車穿過郊區往盤山公路去了,繞了幾圈後到了半山腰,正當陶語要提議休息時,摩托車就停到了半山腰處, 陶語一抬頭, 就看到前麵的空地上有一座規模不算小的修車行。
……在山上開修車行,真的不會倒閉嗎?在這裡賣個泡麵都比乾這個生意好吧, 陶語嘴角抽了抽, 覺得有些無語。
嶽澤的聲音慵懶的從身後傳來:“丫頭, 你打算就這麼跟我進去?”
陶語頓了一下,忙把外套拉鏈拉開,等嶽澤下去後, 自己跟著跳了下去, 去掉頭上的頭盔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不認識字?”嶽澤反問。
門麵上修車行三個字比人還高,眼睛不瞎就能看得清楚。陶語克製住想翻白眼的衝動:“哦。”聰明如副人格, 怎麼會不知道她潛台詞裡想問什麼, 不過是不想回答她而已, 既然這樣,那她還是不要問了。
她對這個世界知之甚少,一個不留神很容易露出馬腳,所以還是需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如果不是副人格主動提起,那她還是自己尋找蛛絲馬跡的好。
嶽澤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追問下去,還算滿意她的識相,單手插兜朝前方走去,陶語看了眼自己被高跟鞋磨破皮的腳,歎了聲氣小步跟了上去。
陶語本來以為這種店開在山上會沒人,結果一進門就看到幾個穿著工裝男人正在火花四射的改車,而在他們的不遠處,則停滿了車,一看就是全新的。
“這裡還賣車啊。”陶語疑惑,生意搞得這麼全麵又熱鬨,看來她剛剛不該嫌棄老板的智商。
她在說話的時候那些正在乾活的人都看到嶽澤進來了,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裡的活兒,於是她這句話在相當安靜的環境下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裡,那些人明顯的愣了一下,接著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是啊美女,你買車嗎?找我們老板撒撒嬌說不定可以免費。”一個臉上滿是油汙的黝黑男人調笑道。
陶語嘴角抽了抽,聽他的語氣,知道自己應該是說了句蠢話,於是識相的閉上嘴了。
嶽澤本來在前麵走著,聽到她說話回頭看向她,嗤了一聲道:“傻子,這些車是要改裝的,都有主兒。”
“……哦。”陶語無辜的看著他,她是個標準的貧困戶,連4S店都沒有去過,所以就算是不知道也不能怪她。
嶽澤玩味的笑了一聲,沒有再理會她,而是捋起袖子走到那群男人中,有人扔給他一盒煙,他抓住了抽出一根,又把剩下的還了回去,叼著煙也不抽,拿了扳手開始乾活兒。
他一工作,剩下的人立刻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跟他討論下一步怎麼做。陶語站在一邊聽了會兒,看著副人格認真修車的樣子,終於有種來到新世界的陌生感。
她歎了聲氣,確定副人格一時半會兒是想不起她了,就一個人無聊的站在原地看周圍的環境,等注意到收銀台後有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在寫作業後,她眉頭一動,立刻走了過去。
而在她的身後,嶽澤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在她即將靠近門口時手裡的扳手被他瞬間握緊,隻是不等他砸過去,陶語腳下一拐就去了收銀台,看樣子是找小朋友聊天去了。
還算聰明。嶽澤笑了笑,將車上的發動機給拆了下來。
這邊陶語走到小女孩麵前時,小女孩正盯著本子上的數學題發呆,她溫柔道:“這道題很簡單啊,你不會做嗎?”
小女孩聽到有人說話,迷茫的抬起頭,看到穿著婚紗的陶語後嚇了一跳:“你流血了。”
陶語懵逼的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紅色汙漬瞬間笑了:“這個是紅酒,我帶著來的時候不小心灑了,不是血。”
小女孩點了點頭,大大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羨慕,陶語立刻道:“這件裙子很漂亮吧,等我洗乾淨送給你好不好?”
“可以嗎?”小女孩驚喜的問,問完不好意思道,“可是我爸說不能隨便要人家的東西。”
陶語想了一下,鄭重道:“你爸爸說得對,所以咱們現在開始認真寫作業,不會的就問阿姨,如果全對的話,我就把衣服獎勵給你。”
“真的嗎?”小女孩看到陶語點頭後,高興答應了。
陶語笑笑搬了個凳子坐到她旁邊,開始輔佐她寫作業,每做完一道題就有意無意的套套話。讓她驚喜的是,這些人在商量劫婚車的時候沒有避諱小女孩,所以小女孩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要多,等作業寫完,重要信息她也知道個差不多了。
比如這個小女孩叫安安,她爸爸就是剛剛帶頭起哄的黝黑男人,是這家修車行的老員工,這裡的老板就是副人格。再比如副人格有個雙胞胎哥哥叫嶽臨,她要嫁的就是那個人。
而最重要的兩點是,一副人格和他的雙胞胎哥哥不合,二嶽家是為了給大兒子衝喜才迎她過門的。
雖然小孩不懂什麼叫衝喜,但這兩個字頻繁出現後,她還是記住了。陶語若有所思的盯著作業本,自己雖然對這個世界幾乎一無所知,但是對自己的身份還是清楚的。
她和第一個世界時一樣,延續了自己的真實處境,一個沒錢又沒有家人的女人,卻要嫁給嶽家的病秧子長子,她大概知道該怎麼取得副人格的信任,從而留在他身邊了。
Emmmm還有一個問題,嶽家長子嶽臨……誰啊?嶽臨英?周英?按照前幾次的經驗,應該就是他吧,畢竟大佬對那位真不是一般的執著。
陶語似笑非笑的抬起頭,正巧和嶽澤對視上,她幾乎沒有猶豫的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好像她不知道副人格一直在盯著她一樣。
嶽澤看到陶語對自己笑先是一頓,隨後還給她一個敷衍的笑臉,心裡愈發覺得這女人奇怪。被人從結婚路上給搶走了,卻一點不見驚慌不說,還對搶走自己的人沒有絲毫恐慌,好像她一早就認識他一樣。
看來要找個機會套套話了。
該問的都問個差不多了,陶語為了避免安安無意中把他們的聊天內容透露出去,到時候會惹來副人格的疑心,就開始跟她聊女孩子更感興趣的話題,安安的注意力瞬間就轉移了。
等陶語說得累了,有些想去洗手間時,安安已經成了她的小迷妹,熱情的要帶著她去。嶽澤停下手裡的工作,看著傻兮兮的安安問:“作業寫完了嗎?拿來我檢查一下。”
安安撇了撇嘴:“嶽叔叔,我想帶阿姨去洗手間。”
“她那麼大的人了,不會走丟的,把作業拿過來。”嶽澤斜她一眼。
安安隻好抱著書包不情願的朝他走去,走之前還不忘仔細告訴陶語洗手間在哪。陶語好笑的看她一眼,轉身就朝洗手間走去。
等陶語離開後,嶽澤隨意翻了翻安安的作業,不經意道:“看你們剛剛聊得還挺開心,在說什麼?”
“芭比娃娃!阿姨在教我怎麼給娃娃做衣服。”安安眼睛一亮道,顯然對這個很感興趣。
嶽澤指尖頓了一下:“還有呢?”
“還有……”安安仔細回想了一下,皺眉道,“還有養精靈球的事,原來水裡是要加鹽的,難怪我之前養的都不大,還有她說要給我紮頭發,那種圓圓的……”
“好了沒問題,今天寫的不錯,去冰箱拿個冰棍吃吧。”嶽澤打斷她。
安安本來有點不高興,但一聽讓吃冰棍了,立刻歡呼一聲跑掉了,安安爸爸走過來看了眼作業,樂道:“你這嫂子有點本事啊,她一來安安作業就寫的這麼乾淨。”
“我連哥都沒有,哪來的嫂子?”嶽澤閒閒的看他一眼。
男人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刻把嘴閉上了,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開始老實乾活。其他人也識相的低下頭,假裝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等陶語從洗手間出來時,大廳裡似乎安靜了很多,沒看到安安,倒是看見嶽澤脫了手套坐在收銀台那,這會兒正盯著她看,似乎有話要跟她說。
該不是安安還記得他們一開始聊了什麼,這會兒把她給暴露了吧?陶語心裡咯噔一下,接著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一樣走到嶽澤麵前。嶽澤拍了拍旁邊的凳子,她順從的坐了上去。
“怎麼了?”陶語不動聲色的問。
嶽澤掃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剛見麵時,你說的那句再遲你就要嫁給彆人了是什麼意思?”
陶語:“……”
陶語剛剛在聽完安安的話後,心裡就清楚自己當時發現副人格不是未婚夫後,無意間說出的那句話會被他記住,她當時也是大意,沒有考慮過自己可能跟副人格不認識的事,所以才說出那種自來熟的話。
剛剛去洗手間就是為了有個能思考應對辦法的環境,現在所以在嶽澤提出來後,她也不怎麼慌。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副人格,好像有點好騙。
“因為我當時正在逃婚,見有人幫忙,當然要催著點。”陶語落落大方的笑道。
嶽澤笑了起來:“哦?”
陶語聳聳肩,微笑著不再說話了,心裡慶幸自己當時確實從車裡跑出去了,這個謊圓起來並不費力。
嶽澤臉上的笑深了些,眼角帶著些漫不經心:“看來嶽臨也不是討所有女人喜歡嘛。”
“所以啊,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謝謝你救了我。”陶語表情鄭重了些,站起來對著他鞠了一躬。
嶽澤無語的看著她:“……也不用這麼正式吧?”他哪是救她,分明是抱著拆散他們的心情去搶的新娘,這會兒被她一謝,感覺有點奇怪。
“這不是還想求你幫人幫到底麼,”陶語嘿嘿一樂,“我是用來衝喜的,估計嶽家沒那麼容易放過我,你就幫人幫到底、收留我一下唄,等風頭過了我再離開。”
這個副人格看起來還算好說話,所以不管怎麼樣,先留在他身邊再說,等混得熟悉了,也好知道他心裡的不平是因為什麼。
“我也是嶽家人。”嶽澤悠悠提醒。
陶語朝他眨了眨眼:“所以我才覺得您出淤泥而不染啊,和那些人一點都不一樣。”他跟同胞哥哥不合,而同胞哥哥又是嶽家當家人,那就四舍五入等於他跟整個嶽家都不合,既然她想留下,就得狠狠的表達自己的決心,順便拍馬屁。
事實證明她拍得很是地方,至少嶽澤這會兒笑得很燦爛:“既然你這麼識貨,那我再趕你走,就有點不近人情了。”他就沒見過這麼配合的人質,聽話懂事不說,還跟綁匪特彆一條心。
“謝謝嶽哥。”陶語當即殷勤的笑了。
門外隱隱傳來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嶽澤聽見立刻站起來,邊伸懶腰邊往門外走去,陶語遲疑一瞬,還是跟了過去。
發動機聲音越來越大,等他們到門口時,摩托車隊已經從拐彎處衝過來,帶起了一陣風後猛地刹住車。嶽澤笑著走上前,跟帶頭的碰了個拳:“兄弟們辛苦了,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喝酒。”
他的話音一落立刻迎來一陣歡呼,修車行裡的其他人也跟著跑了出來,場麵一時間更熱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