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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著金燦燦的晨光,茜紅顏色奪目又明亮,一如她的人。
穆寒立在階下。
他默默看了她很多年,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來到她身邊。
猶記當時他一如往日的沉靜外表下,驚詫,動容,激動,無措,那種峰回路轉後的複雜情緒交織出來的難以言喻激昂情感。
很久,他才漸漸平複。
近身相處後,他很快發現,其實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好,好太多了。
她對他信任,關懷,以及倚重,她將近衛隊毫不猶豫交給他,將自己的安危儘皆托付於他的手中。
她說想讓他成為她的左臂右膀,共同進退,讓奴隸出身的他坐堂掌印,和一群士人管事共同理事。
她給予了他從來沒有過的尊重和尊嚴。
雖經曆過無數的苦難,但這一刻穆寒還是由衷感激了上蒼。
讓他有機會來到她身邊,貼身守護她,為她分憂,成為她的臂膀。
“穆寒?”
女婢打開花鈿匣子捧到韓菀跟前,金箔黃翠燦燦生輝,她揮手不要,接掌商號後她穿著打扮著意大氣簡潔,從前愛那些精細的女兒家東西都先暫擱一邊去。
韓菀站起用早膳,一回頭,卻見穆寒站在階下,她笑道:“站那乾嘛呢?快進來!”
她衝他招手。
“都不嫌冷麼?”
穆寒收斂心神,上階進屋見禮,韓菀沒等他跪下就叫起了,“快起來,早膳用了沒?”
她今天起得略早一些,穆寒聞訊匆匆趕回,估計是沒來得及早食,一問,果然是,韓菀沒好氣,她不問估計他這麼一直餓到中午了。
“過來用些。”
仆婦已抬來食案,填漆食盒打開,熱氣騰騰的栗粥湯餅糕點各色精致菜肴,滿滿一長案,食物香氣四溢。
韓菀讓穆寒坐下一起吃。
穆寒卻不肯,他怎可與她同桌而食?
韓菀叫了幾次,穆寒怎麼也不願意,無奈,她最後隻好叫人再端個小食案來。
小食案放在下麵,她讓端了七八個盤碗下去,有肉有菜,有好下咽的湯也有扛餓的餅飯。韓菀又點了蜜粥和菜蔬,讓取乾淨碟子來撥一半下去。
“這個蜜粥熬得稠糯,你嘗嘗?”
穆寒隨侍多時知她口味,這幾樣都她喜歡吃的,所以方才女婢端的時候才避過了。
他低聲:“謝主子。”
穆寒跪坐下來。
炙肉焦黃酥嫩,冬日難見的綠菜新鮮爽脆,庖廚細心烹製,入口可口鮮美。
他看了她一眼。
發現韓菀也正好看他,她唇角微翹,笑道:“快吃吧,一會該涼了。”
嗯。
穆寒低頭,女婢給他舀了一碗蜜粥,他端起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的稠粥入喉。
腹部暖熱,滋味甘甜。
……
北風颯颯,簌簌吹落簷瓦上的積雪,韓菀披著厚厚的貂毛鬥篷立在廊下,用手擋了擋。
穆寒撐開油紙傘,遮在她的頭頂,她回頭衝他一笑,“走吧。”
穆寒慢半個身位,撐著油傘與她並肩穿過庭院,往二門外的輜車行去。
他發現韓菀今天心情不錯。
大雪初霽,鉛雲退散,天空一碧如洗。蔚藍的天,被厚厚積雪覆蓋的鱗次房舍,大地一片銀裝素裹,空氣很冷,但也非常清新。
韓菀挑起車簾,深吸一口氣,初雪般側顏帶著笑意。
穆寒揚了揚唇角。
他驅馬上前兩步,無聲擋住了灌往輜車窗格的寒風。
隻不過,韓菀的愉快心情並沒能維持太久。
輜車轆轆,很快抵達總號,韓菀穆寒繼續熟悉並處理手頭的公務,隻沒多久,卻被打斷了。
胡榮杜義銷贓的後續出來了。
……
首先是阿亞,阿亞審問胡杜牛三人的文書仆役獲得一條有用信息。
這位查無此人的廖姓商賈,是胡杜跟著曹邑宰赴私宴時認識的。認識之後,才偷偷地聯係起來。
“曹邑宰?”
出於對曹邑宰的不信任和高度警惕,幾乎是馬上,韓菀就想,那會不會是曹邑宰刻意引胡杜認識此人的?
胡杜習性,不信曹邑宰一點不知,在這等“好時機”,胡杜想做些什麼,其實並不難猜。
曹邑宰連麵都不用出,這般狀似無意地推一把,乾淨不沾手,也很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會是這樣嗎?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先前韓菀吩咐大筆丹砂或紅漆紅帛之類販售的查探結果有了反饋。
這不難,在明年夏季之前,丹砂從產到售韓氏獨占鼇頭,由於手裡握著優質豐富的丹砂礦,多年來韓氏遠遠將其他商號拋在身後。
紮根很深,市場波動就很容易察覺,有心很快就找到蛛絲馬跡了。
穆寒呈上分號信函和結果,韓仲丘說:“渠城,鞏陰,牟城等地,都有商行販售優質漆帛,從上月起的。”
都在郇國,距離遠近不等,一城看起來不算起眼,但這麼多地方合起來一算,數量卻是極大。
就目前的數額,韓仲丘粗略估算,所耗丹砂應在兩千擔左右。
這麼大的數額,在郇虞信數國所在的這一大片區域,隻有韓氏能供應得過來。韓氏質優價格公道,舍近求遠不合常理。
但問題是,“我們仔細翻找了賬冊,最近一年,卻沒有發現他們購買過大筆丹砂。”
之所以說“他們”,因為細查過後,發現這些店鋪背後都屬於一家商號。
韓菀幾乎是垂目的下一瞬,她視線定在了最底部。
“栗氏?”
她聲音有些啞。
韓菀驀抬起眼。
栗氏,於她而言,其實並不陌生。
上輩子,她死後,韓氏大小商行鋪產匾額被拆卸後,換上的正是栗氏。
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上輩子,韓氏失去大半丹砂礦是在明天春末,而成功奪得者的正是栗氏。重生後她仔細分析過,認為栗氏和曹邑宰串聯上應是在明年,丹砂礦爭奪開始的前後。
但現在顯然不是,她驟發現,栗氏和曹邑宰的串聯竟然早到現在!
心念急轉,這一刻韓菀甚至有些懷疑,也許她父親在時曹邑宰就已生了外心?
但凡隨行管事們能留下一兩個,曹邑宰絕對沒辦法在短短時間內控住局麵的。
心突突跳動,韓菀本想著還有幾個月,她打算控穩商號後騰出手才著手其他的,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