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菀感覺自己是要醉了。
穆寒有力的臂膀,結實的胸膛,有著皂莢味道的濃醇氣息包裹著她,炙烈的酒意從胸腹上湧,氤氳著了她的頭腦,臉頰熱熱一片,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手努力攀著他的脖子,承受他笨拙又認真的親吻。
也不知是酒意還是情意,一吻罷,她眼皮子都是燙的,閉目伏在他的懷裡。
繁星滿天,藏藍璀璨,這處小小的垂脊瓦頂,就如同那人間最美好的天堂。
兩人誰也沒舍得開口,靜靜偎依了許久,最後還是穆寒輕聲:“主子?”
該回去了。
韓菀臉紅撲撲的,她方才喝的是烈酒,已微醺,這深秋夜裡的高樓屋頂,寒風瑟瑟,他怕她酒後攝了寒氣。
小心翼翼壓緊她的鬥篷,穆寒抱起她一抄外衣,輕輕一躍,便回到了酈陽居。
按原路折返內寢,他輕輕將她放在床上,韓菀睜了睜眼看他,他拉開床尾厚厚錦被,蓋到她頸下,輕輕拍著她的背。
韓菀也倦得很了,困意伴隨酒意上湧,在他輕拍下,她嘟囔兩句,很快睡了過去。
良久,穆寒站起身,輕輕放下兩幅錦帳,這才轉身出去。
他去洗漱。
其實他本也不用出房的,這種情況平時他一般都在外間用銅壺裡一點水將就一下便可。隻他剛和韓菀親近過,她仰臉回吻他,不自覺挨蹭,他此刻胸腹滾燙得有些讓人發燥。
打開門去了東廂,用冷水澆了一遍,年輕軀體裡的燥熱這才平息下來了。
穆寒很快洗過,出來見了率人巡夜的阿亞,低聲囑咐幾句,他推門回了正房。
鎏金香爐徐徐吐著青煙,馥鬱的百合香息混合著淡淡的桃花香,融融暖意,似要將人溺斃其中的心醉。
穆寒沒有馬上睡下,酒意發散人會熱,他怕她踢了被子,後半夜會著涼。
輕輕推開門進了內室,繞過屏風,淺杏色的綃絲錦帳逶垂在地,他輕輕撩起。
韓菀果然踢了被子。
她想是嫌棄頭皮勒得緊,睡夢中把好好的發髻扒拉半散,正側身麵朝裡陷在軟枕裡頭,錦被滑至腰下,大半身子都露了出來。
穆寒跪在腳踏上,輕輕扯回錦被蓋在她身上,再輕手輕腳試著給她拆頭發,他不熟,良久才拆開了,她微蹙的眉心隨即鬆開了。
穆寒給她掖了掖被子,而後壓實被角,靜靜守著她。
光這般守著她,他能守一輩子。
靜謐的夜裡,安靜又祥和。
直到三更過後,韓菀終於老實下來。
她臉額觸手不再發燙,也有半個時辰沒再踢被了,穆寒這才悄悄起身,攏好紗帳,輕輕退了出去。
夜靜無聲,一如穆寒的動作,悄然默默,除了他和夜色,並不需要第三者知曉。
……
韓菀這一覺睡得極好,次日晨起,感覺又降了溫。
今年雨水少,近日才總算下了幾場,嘩啦啦夜雨過後,天氣一日比一日冷。
韓菀加了一件夾襖,鬥篷也換了一件薄毛的,站在廡廊下感覺了一下,才算足夠暖和了。
她側頭看穆寒,他還是一身黑色布衣,有點牙疼:“你不冷麼?”
穆寒覺得尚可,並沒多冷,不過最後還是在韓菀堅持下,他還是加了一件薄鬥篷,她才肯作罷。
“走吧!”
今天天氣尚可,薄薄的晨曦落在庭院上,雖沒多少溫度,但也覺朝氣蓬勃。
韓菀足睡一夜,精神抖擻,大步穿過庭院,和穆寒一起登車往總號去了。
“接下來,咱們要做的就是通過公羊夷投郇王了。”
輜車轆轆,兩人商議,不過為謹慎計,這句韓菀低聲湊得很近。
耳邊一熱,小小的車廂內她的氣息極清晰,吸入肺腑縈繞全身,隻不過這是在談正事,穆寒收斂心神,他沉思片刻:“現在不是時候。”
“沒錯。”
現在確實不是時候,她得被楊膺逼迫得“走投無路”,才能孤注一擲的。
韓菀提起陶壺,把剛煮好的茶湯倒在特製的束口漆盞裡,遞了一杯給穆寒,而後湊上去,在他耳垂親了一下。
肉眼看見他耳垂迅速泛紅,她輕笑幾聲,這才退開,把茶盞捧在手裡說:“不過想來也不會太久了。”
楊於淳那邊拖不了這麼久的,再拖,總不能拖個一年半載不讓他回來吧?
楊膺肯,郇王也不肯,楊於淳可是乾實事的股肱,到年關將至時,朝中事務就屆最繁忙的時候了。
所以,韓菀判斷:“很快,楊膺就會親自出手施壓的。”
穆寒耳廓發熱,她活潑膽大又素愛逗他,經常讓穆寒手足無措,但他心裡卻是極甜的,根本就不會生她的氣,聽得韓菀得意輕笑,他其實是極歡喜的。
他就是這般默默愛著她,她言行舉止,在他看來就沒一處不是極好的。
他輕咳一聲,收斂心神,默默將韓菀所說在心裡過了一遍:“主子說的是。”
他讚同韓菀的判斷。
現在,他們要做的是把握一個度,要將一個被強勢打壓後劇烈掙紮,寧願孤注一擲也絕不屈服者演繹得惟妙惟肖。
越真實越好,越激烈越好。
“栗竺動作越來越大了。”
韓菀啜了一口茶,輕哼一聲:“我們反擊吧。”
之前由於很多事情沒定下來,韓氏應對以栗竺為首的三家的圍攻,一貫都是以拆招為主的。
查清了楊膺,壓抑了這麼久,再被栗竺加強進攻,爆發也不足為奇。
然後,韓氏樹茂根深,底蘊非栗樂田可比擬,栗竺就該很吃力被壓回去了,然後楊膺就該出手了。
矛盾瞬間升級,接下來,就是拚演技的一環了。
韓菀把總,至於具體和栗竺交鋒,就交給穆寒了。
穆寒肅然:“是!”
……
接下來的事態的發展,就在韓菀小心操控中很快如預料般激烈了起來。
韓菀盯著,穆寒親自下場,和陳孟允等人一起,“忍無可忍”向栗竺展開反擊。
局勢膠著,一輪迅猛肉搏,栗竺不得不陷入下風。
就在這個關口,楊膺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