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廢話,側頭看田葒等人:“帶他下去!”
去處她已想好,這就立即出城登船,送此人遠離郇國,
“是!”
田葒不得不領著人上前,他架著穆寒的左肋,低喊了聲:“穆隊。”
頭頂田葒的聲音,田葒和人一人一邊,要架起他。
片刻,卻未曾架得動。
穆寒知道,孫氏說的一點不錯,韓氏和主君待他天高地厚之恩,他卻不思回報,反僭越了主子。
他並不是不愧責的,偌大的廳堂,眾目睽睽,他頭腦嗡鳴渾身戰栗,心緒和氣血的劇烈翻湧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可他更知道,此一去,他怕是不會再有機會和她見麵了,雙膝就似生了根,挪動不得。
韓氏恩情他銘感五內,他也恨自己的貪心,明明知道不應該,可偏偏就是無法控製。
他牙關緊咬,渾身戰栗,所有聲音一片模糊,視線蒙上一層水霧,伏跪在地。
田葒拉不動。
又上去二人,竟也一時未能架得起他。
僵持之下,孫氏大怒,“鏘”一聲長劍出鞘,她氣恨之下瞥見田葒等人腰側佩劍,一反手將其拔出,對準穆寒咽喉。
“好一個忘恩負義的羯奴?你走是不走?!”
穆寒仰首,劍尖貼著他的喉管,鋒銳的劍刃割開皮膚出現一道細細的紅痕。
可即便如此,穆寒還是說不出一個走字。
就在這時,門外疾速奔跑的聲音,既急且怒駭然拔高得顯尖銳的一道女聲,是韓菀。
“住手!!!”
……
韓菀今日去了張府。
是光明正大去的,她和張允也有一些公事上來往,那正好,不然她還得等穆寒風寒好了在背她悄悄出門。
她去,是為了婉拒婚事的。
到了張家,先說了明麵上的公務上,接著還有暗地裡的事情。現在時間緊迫,而他們的布置還有很多,難得有機會碰頭,自然不能浪費。
仔細商議完畢之後,已暮色初現了,韓菀收拾好東西,卻沒有沒有馬上告辭,側頭望了望張青,有些歉意笑笑。
張青會意,笑著起身出去。
張允奇:“元娘,何事?”
時間不早,大家又這麼熟悉,韓菀也不多廢話了,站起身深施一禮,輕聲說:“元娘謝伯父和張兄錯愛了。”
張允馬上就明白過來了,點頭:“無妨,隻元娘你這是……”
聽明白之後,遺憾是肯定有的,但正如他所言,婚姻之事得兩個年輕人願意才好,倘若不行,那勉強就不美了。
張允大男人一個,倒不會糾結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隻韓菀這狀態明顯不對,他提親是給韓氏家長提的,按照正常程序,那也該是孫氏來婉拒。
現在是韓菀自己來了,她一個待嫁女兒,有母親在堂,卻自己來拒,那顯然是背著孫氏來的。
張允不免就有些擔憂。
張允提親原也是好意,韓菀於情於理也該給個解釋,且對方這般痛快體恤,她也不願意欺騙。
韓菀歉意一笑,輕聲說:“我曾數度遭遇生命之危,幸有人不顧生死才幸免於難,他雖身份卑微,我卻不願辜負他的情誼。”
原來如此。
張允有些訝異,須臾點頭,雖他覺得有些不好,但韓菀的感情.事無他一個外人商榷的餘地,聞言起身道:“無礙,原是伯父魯莽了,提親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隻當未曾有過即可。”
他好生寬慰了韓菀幾句,揚聲叫兒子:“孟錫,你來送一送元娘。”
告彆了張允,與張青並肩往外,張青撓了撓頭:“那個……元娘你切勿放在心上。”
他猜到了,方才等在外麵也隱約聽見,他當初願意歸願意,那是因為韓菀品貌俱佳兩人又相處融洽的緣故,倒未曾來得及生什麼男女之情。
因此也十分坦然。
因怕韓菀尷尬,還特地解釋一句。
韓菀笑道:“無妨,我怎會介意,倒是辜負孟錫兄的垂青了。”
張青笑:“那是,你眼光不好哇!”
“是是,原是我的不好,改日我做東,請張兄大吃一頓如何?”
“嗯,那還差不多。”
兩人很快談笑自如,就似平日一般,你一言我一語一直到將韓菀送到大門前登車。
韓菀揮手,和張青告彆。
因著張允寬和,張青的豁達,她心情很不錯,長長吐了一口氣,很好,這問題從源頭上解決了。
至於家裡吧,母親也無可奈何了,生氣的話她回頭哄哄吧,總能哄回來了。
韓菀心下輕快,還哼了幾句小調,可事情的變化往往出人意料。
她先打算回總號再處理一些事情,然馬車還未到朱雀大街,卻被急促的馬蹄聲截停。
“主子,不好了,夫人,夫人她讓田葒把穆隊帶到正院去了!”
“就在申正,已快三刻鐘了!”
……
韓菀臉色大變。
不好!
她心下沉沉一墜,也顧不上多說,一撩車簾直接衝出,直接揮手讓親衛下馬,她翻山上去,狠狠一揚鞭。
膘馬長聲嘶鳴,竄了出去。
羅承阿亞對視一眼,大事不好,趕緊率人追了上去。
韓菀一路快馬,直接驅馬進了第二道垂花門,仆婢驚叫連連,她心焦如焚,直接飛奔至正院大門前。
翻身下馬,衝了進去,正正看見孫氏大怒拿劍指著穆寒咽喉的一幕。
登時渾身血液倒流,“住手!!!”
她厲喝一聲,直接衝了上去,情急之下直接用手抓劍刃,孫氏一驚,趕緊撤劍。
“哐當”一聲長劍落地。
韓菀拉起穆寒,見他渾身顫栗雙目赤紅,咽喉一線淺淺的血痕,心膽俱裂,回頭。
“娘你這是做什麼?!”
韓菀情緒太過激動,一路快馬疾奔回來,她連釵環也掉了一支,幾縷鬢發淩亂散在背後,正緊緊握住穆寒的手,站在他跟前,回頭睜大眼睛。
孫氏方才一驚,“鏘”一聲長劍落地銳鳴,她回過神來,登時大怒。
韓菀如此回護的姿態,還有她方才竟為了穆寒直接徒手抓劍刃,為了這麼一個羯奴,她竟然這般和她的親娘厲聲說話。
孫氏怒了,她怒不可遏,本來對穆寒沒有殺心的,可她現在真恨不得剛才就一劍戳死他算了。
“韓菀,你是如何和你母親說話的?”
“你就是為了一個羯奴?!”
“啊?”
孫氏憤怒至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