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有為,身居高位,楊於淳確非等閒之輩。驟逢噩耗,心神巨震疲累交加,他憑借簡單的表麵消息,依然能判斷得**不離十。
韓伯齊問他:“那你,是要……複仇?”
楊於淳聞言怔忪片刻,苦笑,搖頭。
君命下,臣不從,是為不忠。
君臣之綱,雷霆雨露皆君恩,卻並複仇的道理。
楊於淳並非愚忠之人,隻他心裡明白,哪怕沒有這通敵,銅礦之事也足夠量刑了。
父親並不無辜。
無法複仇,也無仇可複。
楊於淳以手掩麵,目泛淚光,噩耗至今,他終於在人前表露出悲慟之色。
久久。
韓伯齊低聲說:“拿你的王衛正往茂縣急趕而來,最遲今晚之前,你就得走!”
“姨父已命人安排接應,你一路南下,先離開郇國再說。”
韓伯齊道:“楊家就剩你一人,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束手就擒!”
楊於淳啞聲:“姨父放心。”
他確實不能坐以待斃。
楊於淳深吸一口,立即吩咐心腹簡單收拾行裝,隨後立即離開。
兩輩子,截然不同。
殺父殺母,滿門彌禍,君與父,曾經和諧麵目全非。楊於淳不能郇王複仇,但隨著鍘刀落下和王衛南下,昔日情誼也不在了。
韓伯齊風塵仆仆趕來救楊於淳,楊於淳亦全力自救。
稍作收拾,他當即率一眾心腹及親衛離開。
……
這一路不算平靜。
郇王震怒,命戒嚴,全力搜索海捕楊於淳。
郇法嚴苛,百信庶民戰戰兢兢,不敢不從。在這種全民皆眼的倉促局麵上,楊於淳確實遭遇不少驚險。
但好在他判斷精準且身邊高手不少,又有韓伯齊暗中助力,最後有驚無險,成功遁離郇國。
……
郇南,邊城嶴陵往南八十裡,邽國小城湖邑。
湖邑南門,十裡長亭。
韓伯齊倒了兩杯酒,長吐一口氣:“總算出來了!”
兩人舉杯,仰首飲儘。
此時已初春,冬雪消融,春寒料峭,冷風呼嘯的敞亭,烈酒入喉,一線滾燙入腹,總算暖和起來。
楊於淳瘦了不少,麵龐棱角分明很多,眉宇間也一夕沉澱下來,人更沉穩了許多。
“伯欽,你日後有何打算?”
人出來了,自得要有個去處,楊於淳這情況,想當然是擇一國相投。
韓伯齊就勸他投信國。
“事到如今,姨父也不相瞞了,郇國苛法,郇王無義,非久留之地。”
韓伯齊直言他並不看好郇王,且觀郇王行事,日後情況有變韓氏隻怕成為一隻肥羊,他思慮過後,已選擇相投信國。
楊於淳有些詫異,但卻沒有反駁韓伯齊的顧慮,他甚了解郇王,還真大有可能。
“如此,要勞姨父引薦了。”
楊於淳當然也考慮過自己的去向,天下大小諸國一一分析過,他無須猶豫太久,很快選定信國。
有韓伯齊引薦,意外之喜。
楊於淳拱手。
韓伯齊拍拍他的肩:“勞什麼煩?”
他笑道:“伯欽人品行事,欽佩者眾,太子丹屢有誇讚,曾嗟歎憾伯欽不曾生於信國。聽聞信王亦是此意。”
“伯欽相投,信之幸也。”
“不瞞你,伯父前些時日便去信一封,不想,信剛送出去,便接到太子丹密函。”
“太子丹言辭甚急切,讓我務必要為信國留住你啊!”
“走!”
……
楊於淳相投信國,太子丹聞之大喜,隻可惜他人在郇國為質,憾不能當場相見。
楊於淳往信國,信王親自出迎,素來嚴肅的麵龐喜盈於色,親自扶起楊於淳,大喜:“得楊卿,孤之大幸!”
又細細端詳一番,喜道:“好,好好!”
“來人,快快備宴,孤為楊卿洗塵!!”
……
而當初,楊於淳和韓伯齊在湖邑長亭分開時,楊於淳問他:“伯父不走?”
韓伯齊笑著搖了搖頭。
他暫走不掉。
也沒打算馬上就走。
韓伯齊要走他女兒曾經走過的路,留到最後一刻。
這是韓氏最好的一條路,韓菀毫無頭緒都曾經摸索著走了過來,如今韓伯齊有了先知,自斷不會生怯。
他會曆過女兒經曆過的險,闖過女兒曾闖過的關,待率韓氏再創輝煌後,再交到女兒手上。
韓伯齊回到東陽,遠遠見驚喜飛奔迎出的愛女,不禁露出微笑。
……
一切都按照韓伯齊的計劃發展。
佯投郇王,被觀察考驗,之後申王病訊,局勢瞬變微妙,運糧北上,遮掩配合,搜集各國情報安插細作等等。
有了韓菀經曆的先知基礎,韓伯齊的觸角和情報甚至還要深入許多。
待到水災突發,申王薨逝,韓伯齊沒有去西郊行宮,他設計了個借口留在郇都,直接遁離。
過程大體順利,唯一就是突發了點小意外。
是家眷那邊。
韓伯齊提前讓韓琮稱病,有瞿醫士操作,“病況”很重,公羊夷還幫忙請了宮中太醫,太醫建議,最好去湯泉莊子養病。
以此為借口,把妻子兒女都轉移到南郊莊子去了。
屆時直接遁離則可。
兵分兩路。
當誰知,孫氏這邊卻很不走運,撞上巡視王畿歸營的大將仇洹。後者一接到飛馬急詔就立即反應過來了,當即掉頭急追。
在這個過程中,韓菀和穆寒被衝散了。
所有人都出了信國等在卞山關,約定時間都過了,他們卻遲遲未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