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認真聽著。
既然已經起了話頭,嬴政也沒瞞著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直接把話跟扶蘇說明白了:“如果將來你還是那麼傻,我依然不會把天下交給你。我們老秦人用血肉打下來的天下,不是為了給你糟踐的。”
這番話看似冷酷,實際上卻已經稱得上是推心置腹。
他肯定會考慮把天下交給他,但前提是他得足夠優秀,否則還是得讓道。
扶蘇心中一震,認真應道:“孩兒知道了。”
嬴政擺擺手讓他出宮去。
等扶蘇走後,嬴政起身走到外頭,踏著夕陽在長廊裡漫步。
事實上嬴政心裡實在有些想不透,自己這麼精明一個人,怎麼會生出這麼個傻兒子?
讓他去死他就去死,真是蠢到極點。
都被那“仙人”用那樣的夢警示了,他居然還把夢裡的東西全拿出來說,看起來更蠢了。
是因為年紀還小所以才這麼天真嗎?
還有,在扶蘇那個夢裡,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那麼一道假詔書?
這個問題估計問扶蘇也是問不出來的,扶蘇要能知道有誰要害他,怎麼可能還會上當?
嬴政把自己身邊的人分析了一番,沒發現誰有那個嫌疑,估計是扶蘇年紀還小,大秦也沒一統天下,很多事都還沒影。
這問題隻能先擱置,以後再看看有沒有誰有那個狼子野心。
……
另一邊,扶蘇回到自家宅邸時已經平複好心情。他一踏進院子,便看到張良在空地中練劍,顯然是用過晚膳之後出來消消食。
扶蘇立在一旁看張良練完一套劍法,才和張良說自己被嬴政留下用膳了,沒能回來和他一起吃。
張良道:“我又不會特意等你。”他們吃的可不是軍中的大鍋飯,大夥得一起按點吃,扶蘇不回來,他自己吃便是。
扶蘇見張良不在意,也不再多言。
剛才看到張良使的劍法,扶蘇又想到了當初一起彈琴練劍的日子,不由問:“子房,你怎麼沒彈過琴了?”
張良沒想到扶蘇會問起這個。
其實在離開韓國時,張良就決定此生再不碰琴,這是他對自己舍棄一些東西的一個懲罰。
這事不是他和任何人的約定,隻有他自己知道,不過上有蒼天,下有黃土,既已立誓,斷沒有因為無人知曉就悄悄違背的道理。
張良隨意說道:“琴被我弄壞了,其他琴又看不上眼,以後都不彈了。”
扶蘇本來還想說找把新琴送張良,聽張良說再也不彈了,忍不住抬頭望向張良。
張良見扶蘇直直地看過來,灑然一笑:“彆擔心,我沒事,除了不能再給你彈琴,其他都一樣。”
既然已經選了要走的路,那就不要再回頭顧盼。
張良這麼說了,扶蘇也不好再繼續問,他叫人取自己的劍來,跟著張良練起劍來,練到出了一身薄汗才去沐浴更衣。
翌日一早,扶蘇想起自己昨天哭得那麼沒臉沒皮,有點不太好意思去見嬴政。
不過想到嬴政說的那些話,扶蘇又打起精神在懷德的伺候下穿好裡裡外外好幾重衣裳。
懷德見扶蘇目光奕奕,忍不住說道:“公子今天是要去做什麼要緊事嗎?看起來心情好得很。”
扶蘇也不在意懷德多嘴,他含笑道:“也沒什麼要緊事,衙門裡每天來來回回都是那些事。”
近來扶蘇在琢磨各地上交的春夏耕種情況,主要看看新農具和堆肥法的推廣情況。
經過兩年多的發酵,新犁已經徹底換下舊犁,堆肥的概念也已經走進家家戶戶,今年比之去年,這些基礎農業科技的普及的範圍更廣了,石磨也已經風行各郡,成為各郡豪強富戶們的寵兒。
扶蘇準備發揮許老先生和他那群弟子的優勢,讓他們帶人研究一下優質糧種的集中選育。
目前為了旱澇保收、降低病蟲害帶來的風險,百姓們基本是五穀混種,最後能吃上什麼看天意。
目前教育經費還算充足,學宮那邊的學田完全可以當試驗田,彙聚各地優質糧種看能不能一代代地選育出可以穩定高產的優秀品種。
在地力充足的情況下,糧種方麵就得重點選擇一下了。
扶蘇算了算,離大秦一統天下約莫還有□□年的時間,從各地高產糧種裡挑出適合推廣的品種雖然得一茬一茬地等、一茬一茬地琢磨,時間卻還是充足的。
到時要是能保證糧食充足,可以輕鬆養活更多人,能做的事會更多!
扶蘇琢磨著早朝結束後接著安排這事兒,提前叫各郡預留一批本郡最好的糧種。
結果一上朝,許多人都被一個消息砸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