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壓根就沒走?
管明旭突然驚醒,如果用這個前提,那路祈今夜的種種遲鈍反常就有了完全不一樣的解釋……
“行了,趕緊回吧,”路祈把人往宿舍區大門裡推,“我再不過去,學長可就真跑了。”
管明旭半推半就進了大門,卻還是沒忍住,回頭問了最後一句:“路祈,那家夥到底是誰?”
路燈昏沉,梅花鹿的笑晦暗不明:“一個我一直想認識的人。”
螳螂捕蟬,蟬即黃雀。
胡靈予在超市裡逛了半天,買了晚餐,還買了明天越野的功能飲料和能量棒。
一開始隻想給自己買,後來覺得大黃去校醫院,回來萬一超市關了呢,於是一份變雙份,接著又想,大黃買不著賀秋妍必然也懸,雙份變三份,最後大黃賀秋妍都帶上了,也不差一個路祈,三份變四份。
手推車堆了個滿滿。或許有人說這是同學愛,但胡靈予知道,這隻是科員胡的靈魂還在發光發熱。
――當年獸控局,每每有團建活動,都是他們行政辦公室出去采買,以照顧到每一名同誌的團建體驗為己任。
結賬的時候,隊伍排了很長,胡靈予站到排尾百無聊賴地等,某個兔子的身影再度侵入腦海。
淡紫色的木槿,檸檬黃的金絲桃,翠綠的草,藍色的天,盛夏所有的鮮豔斑斕隻因一個不速之客,變成一幀一幀冷色調的回放。
幸好,已經不是在海風的懸崖上。
幸好,兔子也不過才研究生一年級。
下午因為太過震驚,連帶著勾起了本能的恐懼,現在回過頭來再想,前世的陰影反而淡了。
犯罪分子變成校友,就像給藏在暗處的鬼打了追光,你有機會知道他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那便好對付了。
找機會問問賀秋妍和莫雲征,胡靈予想,尤其莫雲征,成績很好,依稀記得當年是被保送了研究生的,雖然現在的紅腹錦雞才二年級,但保不齊從醫學院老師那裡聽過李倦這位學長呢。
結完賬,胡靈予拎著兩大袋子往回走。
該想的都想定了,接下來還是要專注明天的越野。胡靈予把任務排序得很明白,奈何白兔那張陰森的臉仍在腦中揮之不去,且自動發散出各種危險走向,有些完全是自己嚇自己,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還是人多好。
胡靈予開始想念下午的覺醒場,明明那時候剛遇見過白兔,可一上看台,周圍大黃、老陳、老王、管明旭、莫雲征,再望著場上的路祈、賀秋妍,什麼妖魔鬼怪都退散了。陽光普照,心無旁騖。
校園比他進超市前,安靜了許多。回宿舍的小路上,同學已經很少了。
月華無聲灑下,樹冠被染上一層淡淡的銀。斜出的枝椏上,一隻漂亮雪在叫,聲音幽遠。
胡靈予聞聲抬頭。
雪像察覺到了,也半歪著轉回頭來看他,憨態可掬。
美麗的科屬大家都喜歡,胡靈予神情不自覺柔和下來,想和這位學長或者學姐打趣,說這麼晚了不要再在樹梢上站崗。可剛要出聲,卻忽然嗅到一絲味道。
胡靈予怔住,又用力地吸吸鼻子,沿著那絲絲縷縷的氣味一點點尋到旁邊的樹下,向上抬起頭,氣味變得明顯起來。
白兔的氣味。
和下午兩人靠近時,他聞到的一模一樣。
但樹上已經沒有人了,胡靈予站在樹下,將枝枝葉葉間看得清楚。
這樣清晰的氣味痕跡,說明白兔不久前才剛剛在這裡待過。
為什麼?一個兔子大晚上為什麼要待在樹上?
胡靈予想不出原因。
一件事情如果用常識想不通,往往意味著危險。
四下環顧,胡靈予繼續聞。
犬科的嗅覺總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很快,他便捕捉到新的。
順著白兔殘留的氣味,胡靈予一路聞聞走走,最終來到宿舍區後麵。
那是一處背陰的休閒地,種著各種草木,其間布置有涼亭,假山,小石子路,曲徑通幽。
胡靈予尋到一棵杏樹下,正值果季,杏子綴滿枝頭,夜色裡看不太出果實的明豔,隻渾圓可愛地聚成一簇簇。
杏子的果香乾擾了白兔氣味。
不過胡靈予也用不著了。
前麵就是假山,石壁的陰影裡,有人在說話。
胡靈予躡手躡腳躲到一棵較粗壯的樹後。
“我說的這些你好好想想,”白兔的聲音,“本來沒打算跟你說這麼多,你非問,這下晚上還能睡著嗎?”
“儘量。”另一個人淡淡道,帶點無奈笑意。
胡靈予僵在樹後。
一路追蹤到這裡,好幾次險些跟丟又奇跡般地重新尋回,他以為是自己對白兔的氣味敏感,才能在無數同學留下的味道痕跡中抽絲剝繭。卻原來,是那氣味裡還混雜了另一個人――太過熟悉,以至於大多數時間,成為了空氣般自然而然的存在。
梅花鹿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