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文海, 男,28歲,死亡原因, 藥物中毒。
胡靈予到現在都記得案件卷宗裡的那張死者照片,麵部浮腫黑紫,嘴巴血肉模糊,雙目圓睜,眼球突出,一隻手缺失了半個手掌, 自己吃掉的。
他是入職第二年看見的卷宗, 彼時鄧文海已經死亡四年, 也就是說在他讀大三時, 鄧文海死亡, 而獸控局的“涅專案組”也由此成立。
整整五年專案追蹤, 比胡靈予和路祈進入獸控局的時間都長,“涅”的幕後首腦卻仍一團迷霧,浮出水麵的隻是幾個據點, 一些骨乾。
至少在胡靈予看來是這樣。
不過經曆過墜海重生, 他已經不確定路隊長的“知情程度”了。
“你倆再這麼沒禮貌, 老師可要生氣嘍。”演出沒人配合, “鄧老師”很不爽。
路祈抽出被胡靈予抓住的手,轉回麵向青年,態度禮貌,聲音洪亮:“老師好。”
鄧文海勉強哼一聲, 視線又掃到胡靈予。
已經死亡的人, 突然鮮活地站在你麵前,這種感受很難形容。但胡靈予現在更想知道, 鄧文海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冒充老師?還有他手臂的傷是誰弄的……
“老師好。”心裡的亂,沒影響胡靈予搭戲,態度比路祈還尊敬師長。
“行了,老師的任務就是隨機攔截,隨機抽查,”鄧文海張口就來,“你倆一起上吧。”
男人趴到沙地上,轉眼,一頭青灰色岩羊起身。
草食科屬,卻眼冒凶光。
胡靈予一怔,這是真要和他倆動手?
不容他多想,岩羊一聲長叫,直奔二人衝撞而來,像出閘的鬥牛,雙角抵在前方,粗大尖銳。
胡靈予和路祈以最快速度向兩邊閃避,竟然沒來得及,剛分開一點,岩羊已到跟前,兩人是被直接撞開的。
忍著疼從地上爬起,胡靈予掩不住驚訝,一個羊科,啟動速度堪比獵豹,是“涅”的效果?鄧文海現在就已經注射“涅”了?
“老師你真的是羊科?”路祈從沙地起身,“速度也太快了。”
他臉上帶著明顯的不可置信,儼然一副受到衝擊的樣子,同此情此景很相符。
但胡靈予是見識過梅花鹿演技的,撩自己的時候那叫一個渾然天成,所以一眼識破他此刻的敷衍與浮誇。
岩羊倒是很受用,從喉嚨裡逸出一串悠揚的“咩”,腳下刨土,突然向前一躍,騰空高度堪比貓科。
某個刹那,胡靈予真的生出一種錯覺,麵前的不是岩羊,而是某種既擅跳躍又擅衝撞的強勢科屬。
餘光裡倏然一閃。
胡靈予轉頭,路祈同樣躍起,他沒有獸化,但身體在空中的舒展不遜於鹿形,就那樣迎著岩羊而去。
傾儘全力,戰鬥的姿態。
為什麼?胡靈予錯愕,明知道是假老師,為什麼還要迎戰?沒意義啊。
鄧文海見路祈跳起來了,很興奮,但立刻發現對方沒有獸化的意思,就以人形這麼直愣愣過來了,頓時莫名其妙。
他要和猛獸撕扯,不是傻逼送人頭!
眼看就要撞到一起,岩羊隻得仰頭,讓原本朝前的羊角改為衝上,以免真把學生戳死,惹不必要的麻煩。
不料路祈像早知道岩羊會仰頭一樣,順勢伸手一攬,一人一羊於半空“砰”地撞到一起,路祈手臂也死死勒住岩羊脖子。
鄧文海呼吸一窒,然後便隨著路祈重重摔到地上,身體被人壓著,羊頭被用力摁進沙子裡。
岩羊瘋狂掙紮,蹄子蹬起沙土,混亂中聽見身上人貼著它耳邊,聲音很輕,冰冷刺骨:“老師,你這也不行啊,我還以為能多厲害呢。”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痛苦,死學生根本沒打算動手。
鄧文海以為自己已經夠瘋了,沒想到遇上個更瘋的,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可惜,這麼瘋的家夥要是弱勢科屬多好,完全可以發展成自己人。
壓迫,戰栗,興奮,多種情緒交織,像電流刺激著鄧文海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
岩羊忽然用力向上一頂。
遠比之前更凶悍的力量,直接將路祈掀翻。
一躍而起的食草動物,猛然反撲,眼看雙角就要衝上路祈前胸。
路祈來不及躲,隻能抬手防禦,並做好了受傷準備。
就在這時,胡靈予忽然從旁邊衝過來,重重撞上岩羊身側。
岩羊往旁邊一歪,胡靈予也隨著慣性和他一起歪。
鄧文海乾脆轉頭,改去咬胡靈予。
不料脖子剛動,嘴剛張開,就是一把沙子。
胡靈予手不大,抓的沙子倒不少,一點沒糟踐全呼岩羊臉上了。
岩羊難受地叫一聲,反撲終止。
一人一羊咣當摔地,胡靈予飛快爬起,遠離岩羊,將手放到口中,朝天空連吹一記響亮口哨,尾音拖得長長,恨不得飄進雲裡。
蒙著沙塵的天際,很快傳來鳴叫回應。
是附近的巡考老師。
鄧文海剛勉強睜開眼睛,本欲反撲,聽見猛禽叫聲,恨恨一咬牙,轉身跑了。
沙區能見度太差,胡靈予又吹了幾聲,以便巡考老師更精準定位。
路祈從沙地裡坐起,冷冷望著岩羊逃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