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祈拔出鹿角, 再次刺向鯨鯊脖頸。
鯨鯊這回終於抓住梅花鹿,掄起手臂將後者遠遠甩到門框邊的牆壁上,“砰”地一聲, 比踢小狐狸那一下還要狠。
然而路祈一摔到地上就奮力爬起,在報仇的強烈意誌下,他似乎已經適應了這樣的攻擊與摔打,身體的疼痛阻礙不了他的行動,反而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
謝思芒的情緒在劇烈波動,路祈可以確定。
儘管那張鯊魚臉上已經看不出人類表情, 但屬於鯨鯊的野性之力, 在腿部秘密暴露的這一刻猛增數倍, 從他身體裡暴烈而出, 席倦整個黑暗空間。
連趴在地上喘著粗氣的胡靈予, 都感覺到了排山倒海的壓製, 他懷疑自己一時手欠犯了錯,可又忍不住去想鯨鯊的那雙腿到底怎麼回事——被撕開褲管的是一條腿,中彈的是另一條腿, 顯然兩條都是金屬支撐。
“原來如此, ”路祈忽然笑了, 目光毫不掩飾往下, 定在謝思芒露出的金屬支撐物上,“謝教授,這才是你藏得最深的真實動機……”
鯨鯊不動,也不說話, 隻是野性之力更凶了, 像一頭見人就撲的瘋獸,在狹小儲藏間裡亂竄。
路祈知道自己猜對了:“體測不過, 數年留級,崩潰跳樓,以為人生的淒慘到這裡也就是終點了,誰成想,自殺未遂,卻失去了雙腿……”
他像親眼見了似的,半眯的眸子裡滿是可憐與同情。
“你當時一定生不如死。在醫院的時光很難熬吧,是不是無數次在心底問過,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命運單單對你這麼殘酷?海洋科屬在陸地上已經沒有優勢了,現在卻連水中優勢也不留給你……”
明明每說一句,梅花鹿受傷的身體都要歇半秒喘息,語氣裡卻滿滿優越者的高高在上,每次停頓,每次輕挑的評頭論足,都刺激著謝思芒的神經。
鯨鯊頸部兩側的魚鰓沒有翕動,呼吸聲卻開始變粗,氣息紊亂明顯,極力克製之下,身體的輕微顫抖依然可見。
“對了謝教授,”路祈忽然迷惑歪頭,“你現在獸化的話,是不是整條魚尾都沒了?”不等謝思芒回答,他又恍然大悟,“難怪你極力推崇獸人化,這樣腿就不成為問題了,謝教授你還真是聰明!”
鯨鯊的身體已經不是微顫,而是劇烈顫抖,每塊肌肉都在情緒衝擊下震動,清晰爆出的血管仿佛隨時都可能破裂。
終於,鯨鯊發出一聲叫,與之前蠱惑人心的海底吟唱截然不同,更像獸類嘶吼。伴隨著聲嘶力竭的叫聲,他猛然衝向路祈,帶著要將一切撕成碎片的暴虐氣息。
可他的速度卻比之前慢了,顯然路祈刻意的情緒刺激起了效果,於是早有防備的梅花鹿,這次終於躲開。
鯨鯊一拳打在牆壁上,“咣”一聲,白色牆皮混著深色磚渣四濺紛飛,留下一個深坑。
“謝思芒,我說的不對嗎?”路祈直呼其名,“什麼消弭科屬差距,讓世界更加公平,你就是在報私仇,給自己的怨恨套上一個冠冕堂皇的假麵,殊不知,越標榜偉大,卻渺小可笑。”
“你知道什麼——”謝思芒徹底爆發,再度撲向梅花鹿。
路祈依然預判了鯨鯊的攻擊,卻不料對方的速度竟然恢複,甚至在爆發中二次提升,快得可怕。
閃躲不及,路祈被狠狠撲倒。
謝思芒單手掐住梅花鹿咽喉,將他提起來抵到牆上,聲嘶力竭,幾近癲狂:“你以為你偵查係念得輕鬆,我通不過學期體測就是我不夠努力?就是我活該留級?告訴你,你能這麼順利是你命好,是你投胎投到了陸地科屬——”
“沒想過吧,弱勢科屬裡也是有鄙視鏈的,”謝思芒的聲音像哭又像笑,掐著梅花鹿脖子的手,力量不斷加劇,“肉食性鄙視雜食性,雜食性鄙視草食性,大型鄙視小型……但唯獨有一個共識,海洋沒有強勢科屬,所有海洋科屬都在鄙視鏈最末端!”
路祈後背緊緊貼牆,雙腳接近離地,呼吸越來越艱難:“科屬……是天生的……犯罪……不是……”
“好一個科屬天生,”鯨鯊的巨口幾乎懟到梅花鹿臉上,“那你知不知道,我從記事起就被告知絕對不能獸化。一個獸化者,人生記住的第一件事是千萬不要獸化,為什麼?因為我生活在陸地上,一獸化就要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