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的溫柔,隻會在這種沒人的時候給他。
當有旁人在場時,他就仿佛淪落成了她身邊一個不能見光的情人。
嵇允垂眼,冷冷地看了她一會兒。
他已經越來越不懂自己的心了。明明一開始,是抱著利用她的心態來接近她的。可不知什麼時候起,他開始為了她對自己親近與否、為了她的忽冷忽熱而患得患失。焦躁和妒意鬱結在了心頭,卻找不到立場去發泄。
還不知為何,每當看到她完全不把那晚的事放在心上,還不止一次在他麵前說自己的婚事,嵇允的心底,就會浮現出一種難以描述的,仿佛綠雲罩頂般的古怪滋味。
忽然,他將她作弄自己的兩隻手都拉了下來,將她也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再親一次。”
俞鹿眼睛微睜:“什麼?”
嵇允伸出手指,輕輕地按了按她的下唇,說:“就像那天在假山後麵,你做的事一樣。”
這是變相想要她哄人的意思嗎?俞鹿倒是不排斥,兩手撐住他的心口,慢慢挨近。
但這一次還沒觸到,門的外麵,就傳來了一個聲音:“郡主,翰林院的連燁侍郎聽說您在此,特來求見。他已經等在外麵了。”
翰林院和國子寺的來往也頗為密切,連燁今天來到國子寺,聽說俞鹿身子不適,就自覺又找到了一個獻殷勤的好機會,就來她麵前刷存在感了。
被他一攪和,事情自然也進行不下去。
翰林院估計真的很閒,自從連燁發現在國子寺可以很輕易就找到俞鹿後,他一連幾天,都出現在了俞鹿的麵前,不是噓寒問暖,就是賦詩寫詞送她。
周朝的風氣頗為開放,再加上有永熙帝口頭賜婚在前,眾人也沒有覺得他孟浪。
但沒多久,連燁的這番攻勢,就突然中斷了。
月末,在翰林院的書庫中,連燁被發現了與一個婢女鬼混。第二天被人找到時,兩人還沒睡醒,身上還散發著酒氣。那婢女,正好是二皇子府中的人。
這是嚴重的瀆職行為。事後,那婢女懸梁自儘了,連燁則遭到了降職的處罰。
更重要的是,他與俞鹿的婚約本來都已經半落成了,居然出了這種醜事。周朝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不過既然高攀了皇家做郡馬,娶了郡主還妄想跟彆的女人糾纏不清——肯定是想都不能想的。
事發後第二天,靖王就親自進了宮,請永熙帝取消了這樁婚約。反正俞鹿的年紀還小,再等幾年慢慢挑選,也總比匆匆忙忙地嫁了要好。
在餘波漸散時,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了,看起來與朝廷任何勢力都沒有牽扯的連燁,背地裡卻勾搭上二皇子府的婢女。自然也有些聲音遞到了多疑的永熙帝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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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婚約被取消後,進度條倏然提高到了65%。
係統說過若是婚約被弄掉了,一定是因為嵇允對她的好感達到一定程度,出手乾預這件事了。
至於為什麼剛好選擇了二皇子的婢女,俞鹿相信,嵇允應該不是未卜先知,或者掌握了證據,提前知道了連燁和二皇子以後會勾結造反。不然的話,他下手不會那麼輕。
結合那日在水榭旁偷聽到的話,嵇允很可能隻是想一石二鳥罷了。既可以解決掉連燁,又能激起永熙帝對二皇子與朝臣私下往來的疑心。
不過,這件桃色緋聞,很快就被另一個更讓人震驚的消息給蓋過了。
——八月初,“蕭家滅門”這個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周朝的每一寸土地。
六月的時候,蕭家人就神秘失蹤了,永熙帝對朝臣解釋是搬走了去做秘密任務,但普天之下,竟沒有一個人看到過他們的行蹤。如今百姓才得知,戰功赫赫的蕭齊將軍,竟是因為永熙帝的猜忌,而慘死在了亂箭之中。
全家老小,在隨後遭到了屠殺,無一幸免。
隻有蕭景丞一個人逃走了。此消息便是他抵達安全的地方後,才放出來的。
這個消息,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百姓怒不可遏,民怨滔天。偏生,朝廷隻能鎮壓,無法辟謠。畢竟最好的辟謠方式就是讓蕭家人現身。但是蕭家人的屍首早已入土,還想讓他們出來走幾步,是絕不可能做到的事。
百姓苦昏君已久,被蕭家一事激化了憤怒,越是被朝廷重兵鎮壓,民情就越是激憤。一時之間,各地都紛紛冒出了流民之亂的苗頭。
在永熙帝焦頭爛額的混亂時刻,周朝每年秋天時舉辦的祭祖儀式,到來了。
在這一天,所有的皇宮貴族與大臣都要入宮,一同參加宮宴。
宮宴布置得華麗而隆重,絲竹聲不斷。但現場的氣氛卻很沉重。連端著酒壺的宮人,都個個提心吊膽的。
這段時間,因為民間的反對聲浪,永熙帝的心情很壞,脾氣也肉眼可見地暴躁。殘暴程度更勝往昔,往往宮人隻是犯了一點小錯,也會被罰得不成人形。
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天早上的祭祖儀式,有一個很重要的步驟,就是永熙帝在群臣麵前,上祭台點香。但今天就跟撞邪了似的,那三根香怎麼也點不著。從一開始就不順。
因此,在場吃酒的人,一個二個都夾著尾巴,低著頭,生怕與永熙帝對視,被他注意到了,觸他的黴頭。
嵇允作為家臣,自然是伴在了靖王和俞鹿的身邊。
俞鹿吃酒時偷看四周。
大皇子今晚倒是出席了宴會。一向高調的二皇子,卻不見蹤影。
不知為何,從落座開始,俞鹿的眼皮就一直在輕跳,也許是她多心了吧,總覺得永熙帝有好幾次,目光都望向了她的方向。
好不容易,熬到了宴會結束,俞鹿整了整衣衫,正欲離開,走到了宴會門外,她就被一個太監攔住了:“郡主,皇上有事請你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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