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器裡的一個聲音說:“我們這邊也有發現。差不多弄完了。”
“行,繼續。”喬伊斯咬著工具,繼續往上爬去。
他們不需要將所有的地方都排查一遍,隻需要保護關鍵的節點,保證場館不塌就行了。
九點半,獵隼的雇主哈特攜著妻子,在十多個保鏢的保護下,抵達了現場。
哈特是一個年逾六十的老頭,身材矮小,頭發花白,眼皮褶皺很深,眼眸閃爍著精明的光。隻是,大概是因為不安,他進場的時候,步速極快,還頻頻擦汗。
他的妻子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隻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紅發盤成了發髻,穿著一條雍容華貴的曳地長裙。
據說,在出發之前,哈特的妻子也對今天的行程有著頗多擔憂。不過,來到現場後,顯然是獵隼的出現給她帶來了信心,她的神色甚至比哈特還放鬆。
十幾個西裝革履的保鏢裡,若有熟悉獵隼的人,很快就會認出拉斐爾與納森、巴頓的身影。在他們的保護下,哈特和妻子順利地進入了觀賽的防彈玻璃屋裡。很顯然,外麵空曠的場地,給了這位司令大人不小的心理壓力。
十點鐘,觀眾開始陸續入場。名流賓客們走的則是另外一條通道。
在形形色色的貴賓中,帕特裡克不動聲色地混在了裡頭。他容貌出色,氣質不俗,站在這群有錢人裡,毫無違和之感。和他比起來,一起混到賓客裡的另外兩個雇傭兵,就被襯得有點像他的保鏢了。
一些年輕的小姐和夫人,都在旁邊竊竊私語,議論這個氣勢不凡的年輕男人會不會是拉塔羅舌的新貴。不過,要是知道了帕特裡克的西裝外套下塞著的不是香帕,而是沉甸甸的槍支,她們怕是會尖叫著跑掉吧。
十一點半,機甲聯賽的選手們,抱著頭盔,列成一條隊,從空中的特殊通道裡進入場地。比賽場地中,三十架顏色各異、仿佛鋼鐵戰神降臨人間的機甲,正在等候主人的駕馭。上方的投射屏裡,會及時地映出選手們的資料和編號。引發了觀眾席不斷的尖叫聲。
每當熱門的選手帶著意氣風發的笑容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觀眾席的歡呼聲,就會瞬間拔得更高,幾乎要衝破天花了。
和全情投入的觀眾們不同,獵隼的所有雇傭兵,此刻的神經都繃到了最緊,進入了戒備狀態。這種有點兒失控的熱烈氣氛,是最容易出現意外的。
不過,出乎他們的意料,武裝反對派在比賽的全程,都沒有發難,猶如潛伏在二十萬名觀眾之中居心叵測的幽靈。
下午五點鐘,機甲聯賽終於角逐出了前三甲。
這的確是非常精彩的一場競賽,俞鹿在那個小宴會廳裡也看了轉播,過程每一秒都驚心動魄。那位奪得冠軍的選手,果然就是最熱門的那一位。
如今,在星際裡,國家打仗用的都是殺傷力更強也更抗炮擊的星艦。機甲作為曾經的戰爭武器,在星艦普及後,已遭到了淘汰,變成了一種純粹的競技工具。對戰中,都更注重華麗炫技式的技巧,打起來的場麵火花四濺,非常好看。
觀眾們都肉眼可見地興奮。而一直沒等到襲擊的哈特與他的妻子,也是鬆了一口氣,露出了高興的笑容。
可獵隼的雇傭兵們的心情,卻沒有因此就鬆弛下來,反而更加戒備。
人類高度集中注意力的防守狀態,是非常耗費心神的,稍有疲倦,注意力就會分散。
說實話,他們都寧可早點打起來,酣戰一場。而不是從早上一直守到下午五點,卻沒等到對方的第一聲槍聲響起。這感覺,就像有一把鍘刀,一直懸在他們的頭上,遲遲不落下來。
反對派武裝分子在比賽的過程裡不動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打著消耗他們的心神的主意。等他們的注意力被分散時,才發動襲擊。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等會兒的宴會現場,需要分外小心,因為襲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會在那裡出現。
聯賽結束後,選手們回到了後台去休息、換衣服。場內的普通觀眾則開始疏散、退場。
本來,按照往年的流程,他們還該看完表演再走。但是,今年由於暗殺這事兒,人群聚集反而對哈特不利。所以,表演節目就被拿掉了。
當然,被疏散的隻是觀眾。那些反對派的武裝分子一定會想儘辦法,藏在偌大的場館裡,隨時偷襲。
等人群疏散得差不多了,哈特和他的妻子,才在保鏢們的護送下,進入了宴會廳的休息室。其他有資格參加宴會的賓客們也在邊說邊笑中,走進了場地。
宴會的現場是一個明亮寬敞、屋頂極高的豪華大廳,透過那扇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見外麵漸漸暗下去的天空,和高懸的半輪月亮。
快要上台了,哈特的神色,也變得越發焦慮。休息室的沙發上,哈特的妻子在為他整理衣著,小聲安慰他:“親愛的,你會沒事的,放心,隻是上台合個影。”
哈特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
門外,拉斐爾正靠在了牆壁上,和巴頓在抽煙。
巴頓將煙蒂扔到了腳下,碾了碾,說:“那些狗娘養的反對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你覺得他們等會兒最可能會從哪裡出現?”
“我不會預設對手選定的出場方式。”拉斐爾喃喃:“不過今天是有點奇怪。”
按照他們預想,武裝反對分子最可能混在媒體和賓客裡入場。這兩部分人的名單,已經被他們簡化且二次檢查過,應該不會有漏網之魚。再說,人群裡也混了好幾個雇傭兵,有什麼異動可以立刻按倒對方。
其次,最容易被反對派突破的玻璃窗,以及有可能透過玻璃窗、將子彈射進哈特心臟的狙擊高位,也已經被獵隼控製住了。
代入對方的角度,似乎也找不到特彆好的攻入點了。除非他們強行攻入,和獵隼正麵火拚。
這時,司儀過來提示說已經可以開始儀式了。
休息室的門打開了,哈特走出來,深吸口氣,拍了拍愛妻的手,跟著他們走向了舞台。
舞台下方,已經站了許多機甲選手了。無論有沒有獲勝,他們都被邀請了來參加這次賽後宴會。當然,有資格站在台上接受眾人掌聲的,隻有前三甲而已。
哈特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笑容滿麵地走上了舞台,分彆和季亞冠軍們握手,給他們授予獎杯,並接受傳媒的拍攝。
這裡的畫麵,也被同步轉播到了俞鹿所在的大廳。她和亞瑟都在看屏幕。
畫麵中,和見慣大場麵的哈特相比,這些機甲選手顯然都有些緊張,尤其是剛才比賽時表現亮眼的冠軍,在台下等候的時候,神色就已經有點兒異樣了。
俞鹿奇道:“這是在緊張嗎。”
“不,不是。”亞瑟忽然開口,表情有些凝重,肯定地說:“他這個表情……是在害怕。”
俞鹿愣了愣,半秒後,琢磨出了亞瑟的意思,心裡竄過了一陣寒意。
上一次,在安達利亞時,亞瑟就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們,結果也應驗了。
所以,俞鹿不會懷疑他說的任何話。她立即按住了通訊儀的一個按鈕,盯著熒幕上距離舞台最近的拉斐爾,急促道:“拉斐爾!當心!那個冠軍有古怪!”
變故就發生在了這一刹!
正與哈特握手的冠軍,冷不丁地發了難,站到了哈特身後,扣緊了他的喉嚨,另一隻手用一把尖銳的錐子,緊緊地抵住了哈特的頸動脈。
宴會廳裡,驚恐萬狀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冠軍將哈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腳步急促地退到了宴會廳的角落裡,臉上的神色有些悲哀,又充滿了決絕,大吼一聲:“都彆過來!不然我就刺死他!”
連連退後的賓客們反應過來後,都爭先恐後地往門口逃竄而去。而哈特的保鏢、秘書、妻子等親近的人,還有一些嚇蒙了的賓客,卻都沒有離開,就站在了附近。
雇傭兵們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他們之前有調查過這個冠軍的背景,他與反對派並無任何牽扯。萬萬沒想到,這個家夥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變臉,用藏在衣服裡的一把維修機甲用的折疊錐子,乘著最靠近哈特的時候,劫持了他!
帕特裡克的臉色很冷,按著耳麥,低聲說:“狙擊手,能不能射中他。”
隔了一會兒,耳麥裡傳出了狙擊手的聲音:“不行,有點難,這家夥躲在了死角,一定是有人教他的。”
由於投鼠忌器,眾人也不敢逼得太近,隻可以慢慢地收緊包圍圈。人群裡的雇傭兵們,也無法貿然就衝出去奪人,因為那支錐子,已經在哈特的脖子上捅出一個淺淺的血洞了。
那冠軍挾持著哈特,慢慢地退到了陽台外,忽然回身,將哈特往下推去。拉斐爾的臉色猛地一變,衝了上去,抓住了冠軍的手,將他惡狠狠地按在了地上。另外的雇傭兵們也瞬間衝出了陽台,看見了底下黑乎乎的,有一夥人架著還活著的哈特,衝入了草叢裡,往一個側廳跑去。
冠軍被按在了地上,並沒有反抗,隻是露出了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喃喃地說:“我也不想這麼做,今天比賽後,他們告訴我,已經劫持了我的女兒,用我的女兒來威脅我這樣乾……我也不想的!”
“操|你媽的,你……”拉斐爾的一隻膝蓋頂在了他的後背上,碰到了衣服下某種硬物的輪廓,他的整個人忽然凝固了半秒,隨即,臉色突變,怒吼:“快跑!這狗娘養的身上綁了炸彈!”
站在附近的雇傭兵們怒罵一聲,立即不顧一切地疏散開來。
拉斐爾距離冠軍太近了,剛跑到了大廳中央,炸彈的倒計時已用完。
趴在陽台邊,前一秒還活著的冠軍,引爆瞬間,就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橫飛。
火光和灼熱的氣浪,讓宴會廳的玻璃全部被炸碎了。倒塌的石頭砸傷了不少人。而在千鈞一發之際,帕克裡克咒罵了一句,抓住了拉斐爾的衣領,一起滾向了舞台底下。
旁邊掛著的攝像頭,已經因為衝擊而中斷了轉播。但是,不用看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那陣驚天的連環爆炸聲,已經清晰地傳遞到了隱藏在側廳的俞鹿和亞瑟的耳中。連地麵也在震動。
俞鹿的心臟劇震,感覺雙手都有點兒顫抖。保護她的兩個雇傭兵,都已經站了起來,一起飛快地衝向宴會廳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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