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沒有回頭, 卻在心中倒數著“三二一”。果然,她一隻腳都沒邁出這扇門,後方忽然有風聲在接近, 手腕就被人捏住了。
亞瑟那副平靜的麵具似乎有些維持不住了, 語氣頗有幾分惡狠狠的惱怒:“你去哪裡?!”
“我要回去工作了。我現在在賽金城的鋼鐵廢墟那附近的一家診所裡工作養活自己。沒有提前說明, 總不能無故消失一整天吧。”俞鹿眨了眨眼, 坦然地說。
亞瑟緊張地盯著她, 眸中厲色稍緩。
“如果你有事,可以去老喬治的診所找我……我真的要走了。”俞鹿說著, 輕輕掙了一下手, 不過沒掙脫,還被亞瑟捏得更緊。
“慢著, 我也有點事要跟你一起工作的醫生談談。”
亞瑟冷冷說完, 才鬆開了她的手, 先一步走了出去。
俞鹿原本以為這是亞瑟不肯放她走而臨時想出來的借口, 誰知道他是認真的。
她跟在亞瑟背後, 有點忐忑地走到了彆墅的一樓。忽然看到, 沙發的附近,有幾個熟悉的麵孔等在了那裡, 似乎是準備一起出發的。
俞鹿環視一周,瞬間就呆住了。
拉斐爾坐在了沙發背上,一條腿直著踩地,另一條腿曲著, 靴子踩著茶幾, 正在調整槍套的繩索。瞥見她下來,他吹了聲口哨,笑著看她:“嗨, 好久不見了。”
他依然和幾年前一般,桀驁而俊俏,唯獨不同的地方是,他右邊原本的人類手臂,如今是一隻鋼鐵臂彎。
俞鹿治療過的很多雇傭兵,在做這種手術時,都會本著“反正沒有腿/手了,不如換個更厲害的部件試試”的心態,去更換一些誇張的武器。但拉斐爾似乎沒有追求這個潮流,這隻手臂的尺寸和構造,都和他原本的那隻手差不多,五根修長的機械手指,栩栩如生,靈活美麗,指關節處鑲嵌著精細的鐵釘,充滿了冷酷炫美的感覺。這很像中世紀騎士的鎧甲一臂,不過,它顯然比鎧甲要靈活得多了。
俞鹿呆呆和他對視了兩秒,回過神來,內心霎時湧出了說不儘的驚喜,她快步衝了上去:“拉斐爾,你這……”她頓了頓,找到一個最合適的詞語,由衷地說:“這也太酷了吧!”
拉斐爾哈哈大笑了起來,渾不在意地在她麵前一根根地舒展他靈活的手指:“是吧,我也覺得不錯。不過,始終還是比我天生的那隻手差點兒。”
“你小子就得意吧,這有什麼不好。”一隻壯碩的手臂從旁伸來,大大咧咧地搭住了拉斐爾的肩。抬頭一看,這人正是闊彆已久的納森。
俞鹿也跟著笑了起來,眼眶微微濕潤,十分感慨。
在過去的四年,她一直是鴕鳥心態,不敢去想獵隼究竟有誰活了下來。尤其是那些和她關係不錯的人。
似乎隻要自己不追問,不深究,他們就能永遠齊齊整整地活在記憶裡。
不過,在終於確切地知道有誰活了下來的這一刻,她發現自己還是高興多於難過的。至少心裡有塊巨石落了地,能見到昔日的朋友也很高興。
就是可惜,這裡見不到帕特裡克的蹤影。
唯恐觸及大家的傷心事,俞鹿垂眼,沒有在這裡開口詢問。
彆墅門外已經停好一輛車子了,車子的尾巴處,有一個男人在等候著。明明是個陌生人,俞鹿卻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不由多看了對方一眼。
這個男人,正是昨晚出現過的妮蒂婭小姐的管家,他似乎是奔著亞瑟來的,見了後者,笑容滿麵地走上前來,詢問道:“亞瑟少爺,妮蒂婭小姐讓我來問你,半個月後,那場私人的慈善晚宴,您的衣服是否需要她為你準備好?”
俞鹿這會兒已經坐進了車裡,隻聽到了隻言片語,不由愣了愣,看向了車窗外。
亞瑟的身影微微斜著背對著車門,不知道他和管家說了什麼。片刻後,管家就點頭離開了,亞瑟鑽進了車子裡。
俞鹿看著窗外,沉思著什麼,路上沒有主動說話,隻安靜地聽著雇傭兵們的插科打諢。
有了車子,他們沒花超過半小時,就抵達了老喬治的診所。
對賽金城的人們而言,這間診所已算是環境不錯了。但當亞瑟踏進這裡,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薩爾維家族的富有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俞鹿過慣了那種日子,居然還在這種陽光都照不進來的逼仄地方,待了一年多的時間。
另外幾個雇傭兵環顧了這裡的環境,也有點兒驚訝。
“你們坐。”俞鹿倒是十分大方。她雖然是過了好幾年的舒服日子,不過人都是隨環境變化的,有些時候不得不適應。她主動搬了幾張椅子過來,拿走了散落在上麵的工具鉗,抽出一塊布給他們擦了擦椅子:“我去叫喬治出來,他估計在裡麵幫忙。”